因此說到最後,就連周秀英也覺得希望十分渺茫,越說聲音越輕,最後便再也說不下去了。
徐鴻儒一雙幾乎睜不開的老眼裏忽然閃出一道靈光,而這道靈光又似乎刺透了周秀英的心思。
隻聽徐鴻儒這位新任的皇帝說道:“秀英,你這法子,能有幾成勝算?我看别說是一成了,就是半成也沒有。外頭姬慶文這小賊,可不是那麽好對付的。”
周秀英這幾天隻當是徐鴻儒已經昏了頭了,卻沒想到他對形勢的判斷依舊如此準确,沉思了一下答道:“爹爹,現在的情形,試上一試,或許還能有些轉機,可如果試都不試一下,那就更加沒有機會了。”
徐鴻儒并沒有被姬慶文的話打動,說道:“秀英,現在說什麽都晚了。這幾天爹爹想了許多,看來隻憑我一己之力,怕是沒法将白蓮聖教發揚光大,沒法建立起極樂世界了。要成就大事,将來還是要靠你們呢!”
這話說得周秀英極有觸動,趕緊安慰道:“爹爹,你别說這洩氣話,現在沖出去還有希望。想當年姜子牙七十歲才遇到周文王,爹爹明年才過七十大壽,還年輕着呢……”
徐鴻儒做了個噤聲的手勢,說道:“你不要說話,聽我說。朕自小練功,自诩武功天下無敵,卻敗在姬慶文這小賊兩支巴掌大小的火槍槍口之下。唉!可惜我自幼投在名師之下,練就一身童子功,竟沒有半點作用……”
周秀英不知道徐鴻儒在這樣緊急的時刻,爲何會莫名其妙地提起這種往事,正不知如何往下接話,卻聽徐鴻儒又繼續說道:“可憐朕這一輩子忙于聖教事務,又醉心武功,竟沒留下一兒半女。就算現在做了皇帝,也是一世而絕,豈不可惜?”
周秀英心裏,徐鴻儒稱帝這件事情本就是一場鬧劇,至于是一世而絕,還是數代而亡,隻不過決定了這出鬧劇的持續時間而已,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
可現在卻不是同徐鴻儒吵鬧的時候,她隻能哄小孩似的說道:“爹爹,現在說什麽都是空的,隻有先殺出去,才是真的。爹爹過往的一些經曆,還有我不知道的,等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慢慢講給我聽就好。爹爹,現在時間太緊了,我們早一刻殺出去,就多一分生機啊!”
“對!現在時
間太緊了!”徐鴻儒難得地贊同了周秀英,忽然伸出一隻幹瘦得仿佛枯柴的手搭在周秀英的肩膀上,含笑說道,“秀英,你看現在正是時候,不如就在朕的寝宮之内,你給朕生一個皇子如何?”
此言一出,周秀英腦子裏頓時“轟”地一響,似乎沒有聽懂徐鴻儒方才的話,又問了一句:“爹爹,你這話……這話……這話是什麽意思?”
徐鴻儒忽然獰笑起來,雖不開口答話,那隻搭在周秀英肩膀上的手,卻慢慢向下移動起來,慢慢從敞開的領口往周秀英的胸口滑去。
此時真是九月初時,天氣尚熱,又經過一番搏殺、放了一把大火,周秀英早已是熱得汗流浃背。現在她身上除了貼身的亵衣之外,就隻披了一層單衣。這讓徐鴻儒毫無阻滞地突破了這層薄薄的防禦,灰暗龜裂的手觸到了周秀英那如玉若脂的肌膚。
周秀英被吓了一跳,忙從床上跳了起來,伸手捏緊了衣領,驚呼道:“爹爹,爹爹,你這是要做什麽?”
徐鴻儒臉上挂着凝固的笑容,道:“秀英,你不要怕,隻要從了朕,你便是東宮娘娘,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要是能爲朕誕下一個麟兒,你就是太後娘娘,就連皇上也得聽你的,你就是天下第一人了!”
這樣的空頭許諾自然是無法打動周秀英的,隻聽她幾乎是在安慰自己一般地說道:“爹爹,你這是病了,盡在說些胡話。我們先别管這些事,等沖出重圍,我給你找個好醫生,仔細調養調養……”
徐鴻儒沉沉看了周秀英一眼,忽然笑道:“好了,是朕方才那幾句話吓着你了吧?現在先沖殺出去也好,有些事情還是要從長計議。”
說着徐鴻儒緩緩擡起自己的手,又道:“來,秀英,拉朕起來。”
周秀英聽了這話,方才放心,果然伸出捂着衣領的雙手,就要将徐鴻儒從床上拉起來。
卻不料徐鴻儒忽然使出一招擒拿手,捏住周秀英的手臂肘關節,又伸出左手,在她後頸上使勁一掐。
受了這兩招,周秀英便仿佛被抽走了渾身上下的氣力一般,整個人都瞬間癱軟了下來。
原來周秀英雖然武功超群,可她的一招一式都是徐鴻儒手把手教出來的——周秀英招式有什麽軟肋、身上有什麽弱點,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閉着眼睛,也能将周秀英給制服了!
周秀英着了徐鴻儒的道,整個人癱倒在“龍床”之上,眼看徐鴻儒帶着不懷好意的
奸笑慢慢俯身下來,急得她直叫:“爹爹,不行!不能!不可以!不可以這樣的!”
她龇牙咧嘴地大叫,一口唾沫嗆到了她的喉嚨口,讓他極速咳嗽起來,再也喊不出話了。
可守在“宮殿”門外的蘇柳、齊芸兩個丫頭聽見了周秀英的呼喊聲,趕忙上前敲門,朝屋裏大聲喊道:“聖女姐姐,裏面怎麽樣了?怎麽樣了?”
周秀英聽了這話,趕忙咽下唾沫,又喊道:“快來救我,快來救我!”
蘇柳和齊芸兩個丫頭聽了頓時納了悶了——自己自始至終就一直守在這裏,不見有人進出,又是誰能爲難武藝高強的聖女周秀英呢?更何況屋子裏還有個武功更加高強的教主皇帝徐鴻儒在,又有誰能讓她發出“救命”的喊聲呢?
然而周秀英對這兩個丫頭有救命之恩,對她們而言,周秀英的命令要比徐鴻儒的命令更加要緊。因此她們來不及多想,立即推門而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樹梨花壓海棠”的景象。
這兩個丫頭年紀尚輕,沒有經過人事,看不懂前頭發生了什麽,還當是徐鴻儒在替周秀英療傷,便問道:“教主,聖女這是怎麽了?”
徐鴻儒心裏發虛,罵了聲:“你們作甚?在朕面前大呼小叫的做什麽?”
說着,他暗暗從枕便摸出兩支飛镖,一揚手便朝蘇柳、齊芸臉上投擲而去。
徐鴻儒武藝高強,出手又極爲突然,兩枚飛镖悄無聲息地朝那兩個年紀不過十來歲的丫頭飛去,正中這兩人的要害。可他畢竟年老體弱,肩膀上受的槍傷又始終沒有痊愈,發出的飛镖力道已大不如前。
他這一招過去,一支飛镖則插在蘇柳的肋骨上并沒有傷及心髒。可另一個丫頭齊芸就沒有這樣的好運了,一支飛镖正從她的咽喉射入,切斷了她的咽喉和血管。
周秀英見狀,雖然手腳不能移動,卻即大呼道:“爹爹,不要——”
她這一聲喊,将受了傷還在懵懂之間的蘇柳喊醒了,吓得她立刻奪門而出,大聲喊道:“不好了!不好了!不好了!”
可蘇柳這麽一動,那支正中她左胸的飛镖被她胸口的肌肉牽動,一下劃破了她嬌嫩的心肌,一個踉跄便驟然倒在地上,再也爬不起來了。
堅守在徐鴻儒的“皇宮”之内的白蓮教徒見狀大驚失色,當即有幾個有頭臉、說得上話的教徒上前幾步,朝着“宮殿”裏喊道:“教主……不……皇上,宮裏沒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