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姬慶文也不願羞辱磨砺他,反而好言相勸道:“劉爵爺不必氣餒,當年太祖皇帝吃了陳友諒多少敗仗,最後不也用了貴先祖劉伯溫的主意,在鄱陽湖一戰取勝,從此定鼎天下的嗎?”
一提起老祖宗,劉孔昭臉上立即露出笑容來,趕緊奉承兩句道:“姬大人此言,令人茅塞頓開。可雖說勝敗乃兵家常事,可既然是領軍作戰,還是應當求勝而不求敗的。姬大人,你說我這話有道理麽?”
坐在姬慶文一旁的李岩早已聽出劉孔昭的弦外之音來,在姬慶文耳邊低語道:“姬兄,看來劉爵爺是要問你來讨救兵來了……”
姬慶文點點頭,接着劉孔昭的話往下說:“有道理,有道理,劉爵爺說得确實有道理。不過這勝仗也不是想打就能打的。”
劉孔昭趕忙接過話頭,說道:“那是……我這不就過來找姬大人幫忙來了嗎?都說姬大人手下的軍隊厲害,在京師時候就連滿洲鞑子的八旗兵都不是姬大人的對手,這些白蓮教的叛匪就更不值得一提了。因此,下次攻城之時,我想請姬大人能夠出兵助戰,不知姬大人意下如何?”
姬慶文手下的明武軍,經過這幾天的休整,除了陣亡的十一個将士無法補充、八九個受了重傷的還在調養之外,戰鬥力已然恢複得差不多了。
但姬慶文卻并不希望自己花了大價錢招募訓練起來的這支精兵,成爲劉孔昭強攻城池的先鋒。
于是他便用爲難的口氣說道:“劉爵爺,不是下官不想出力,是在是我手下就這麽千把個人,要攻打這麽老大一座城池,恐怕也派不上多少用場。”
“不,不,不。”劉孔昭忙道,“姬大人手下人馬雖然不多,可個個都是一等一的精兵強将,說是‘以一當十’一點也不誇張。隻要姬大人率軍攻城,想必溫州這座空城便會迎刃而破了。”
以劉孔昭的身份,讓他去拍姬慶文的馬屁已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可自打姬慶文賺了錢、當了官之後,過來拍他馬屁的人不知凡幾,對這種尋常的馬屁功夫,姬慶文倒也練就了一些免疫力。
因此姬慶文絲毫沒有被劉孔昭這幾句打動,說道:“劉爵爺可太擡舉我了。我手底下這些人馬,哪有那樣的本事
?就算勉強出馬了也不過是畫蛇添足,給劉爵爺添亂罷了。”
他話鋒一轉,又道:“其實嘛,白蓮教已成了困獸之鬥,打不打的也就這麽一回事。劉爵爺再多耐心個十天半個月,搞不好白蓮教自己就給餓死了。”
這就是姬慶文心裏打的小九九了。
現在周秀英還在溫州城裏,要是強行攻城勢必就會導緻異常激烈的血戰、鏖戰、亂戰和混戰,刀槍無眼,又怎麽能将周秀英這麽個妩媚豔麗的女子就亂軍之中搭救出來呢?因此隻有等着白蓮教元氣盡喪,不攻自破的時候,才能想辦法将她從朝廷的屠刀底下解救出來。
誰知劉孔昭一聽姬慶文這話立即就慌了,說道:“那可不成,那可不成。姬大人,要是在多耽擱幾天,弄不好白蓮教的徐鴻儒就要登極稱帝了……”
“稱帝就讓他稱去呗,反正就是小朋友玩過家家,我們在城外看看笑話不就行了嗎?徐鴻儒這厮困守溫州,腦袋上就一片西方的天,就算當了皇帝,還能翻起多大浪來?更何況他這個皇帝還是假的。”姬慶文滿不在乎地說道。
劉孔昭卻道:“别啊,姬大人,這事情可不是鬧着玩的。姬大人還不知道吧,聽說朝廷裏皇上正打算議一議袁督師的罪狀,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在我鼻子底下鬧出逆賊稱帝的大事件來,搞不好皇上就要拿我開刀了……”
“慢,慢,慢……”姬慶文将劉孔昭的話打斷,道,“劉爵爺,你方才說的袁督師……指的是不是袁崇煥大人?”
劉孔昭立即點頭道:“可不是他嘛!聽說姬大人同袁督師一樣,都拜在孫承宗老督師的門下,這消息姬大人你會不知道?”
姬慶文還真不知道這件事情。
京師一戰之後,袁崇煥便被論罪下獄,然而這大半年過去了,崇祯皇帝似乎始終沒下定決心,決定應當如何處置袁崇煥這麽個棘手的人物。而就因爲袁崇煥這人的身份、地位和資曆,隻要是他有半點風吹草動,便會引發朝野震動。
可現在聽劉孔昭說皇帝都要給給袁崇煥論罪了,姬慶文這邊怎麽一丁點消息也沒聽到呢?就連孫承宗老師那邊也沒有漏出半點消息來,難不成是他老人家忙于恢複關甯防線,将袁崇煥給忘了不成?
因此,姬慶文對劉孔昭的消息的可靠性并不十分确信,試探着問道:“劉爵爺,你是從哪裏聽來的這個話?可别是道聽途說吧?”
劉孔昭趕忙解釋道:“這麽緊要的事情,是可以亂說的嗎?不瞞姬大人講,皇上是用宗人府的名義,向各地的王爺、公爺和侯爵、伯爵下的咨文,想要探一探大家的口風。聽說皇上已拟好了給姬大人封爵的旨意,可是畢竟沒有明旨下發,姬大人自然也就不知道這樣的消息了……”
未待劉孔昭把話說完,姬慶文猛地從座椅上站了起來,一把拉過李岩、李元胤就離了中軍大帳商量事情去了,把劉孔昭連同他的兩個随從孤零零留在軍帳之内。
姬慶文找了個僻靜地方,斥退旁人,立即問李元胤道:“李指揮,你耳目衆多、消息靈通,可曾聽說過皇上要打算處置袁督師的消息?”
李元胤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姬大人,宗人府一頭管着紫禁城、一頭管着各地王府,是個通天的衙門。隻有這處地方,錦衣衛是針插不進、水潑不入。劉爵爺說皇上是走了宗人府的通道來打探各地王爺貴戚的口風,那末将沒聽說過,便也不奇怪了。不過姬大人,袁督師在天牢裏已然關了半年時間了,多多少少也總是得有個說法的,而以袁督師的身份,發落之前征詢一下各位王爺、爵爺的意見也是應該的。看來皇上年紀雖輕,辦事還是很穩妥的。”
李岩卻道:“李指揮的話固然不錯。可依我看,聖上卻是在動蕩之中求穩定啊!”
姬慶文聽李岩似乎話裏有話,便趕忙問道:“李兄,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李岩道:“姬兄不妨想想。處置袁督師,不過分爲三種情況而已。其一,袁督師無罪,那将他從牢裏放出來,官複原職也就是了;其二,略有小罪,那最多是貶官外放或者削爲平民而已,也沒什麽大不了的。這樣處置,又何須驚動各地王爺,弄得滿城風雨?”
“李兄的意思莫非是——”
李岩接着說道:“沒錯,看來皇上是準備重處袁督師的,要麽殺頭、要麽腰斬,恐怕袁督師這條命就保不住了。想必姬兄還記得,去年京師之戰,拿下袁督師之時,就鬧出了祖大壽等幾員将領私自奔逃的鬧劇,現在要殺了袁督師,皇上也不能不謹慎小心啊!”
李岩和李元胤的分析入情入理,可姬慶文卻還是不能相信崇祯皇帝就真的打算将袁崇煥這個可以獨當一面的帥才就這麽給殺了。
可他轉念一想,曆史上,袁崇煥可不就是被崇祯皇帝給殺了嗎?這可是無可置疑的曆史事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