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趕來增援的誠意伯劉孔昭爵爺不高興了,說白蓮教攻擊受挫,正是乘勝追擊的千載難逢的好機會,萬萬不能放過,要求姬慶文這就指揮軍隊尾随追擊。
姬慶文手底下的明武軍,是他安身立命的根本,今日這一戰之中的損失已然不小了,正要安排手下軍士原地休息調養,又怎麽會聽劉孔昭的要求,再驅使軍隊繼續作戰呢?
于是姬慶文冷冷抛下一句話:“要追你劉爵爺去追好了,反正我手下的人是沒氣力再追了。”
死了張屠戶,不吃帶毛豬。沒了你姬慶文,本爵爺一樣能夠追擊白蓮教!這是誠意伯劉孔昭爵爺的想法。
有了這樣的想法,劉孔昭便帶領起剛從瓯江北岸渡江過來的朝廷援軍,親自去追擊向溫州城敗退過去的白蓮教衆。
卻不料白蓮教“聖女”周秀英早已做好了準備,親自率領娘子軍等白蓮教精銳餘部,乘着官軍興緻勃勃向前追擊頗有幾分輕敵的機會,組織了一次反沖鋒,将劉孔昭率領的官軍打得大敗而退。
丢了老祖宗劉伯溫臉的劉孔昭爵爺,吃了敗仗,方才的心氣立即煙消雲散,趕緊鳴金收兵,再也不敢貿然追擊了。
随着白蓮教全軍退入溫州城,這場白蓮教教主徐鴻儒蓄意已久組織的同官軍的決戰,就以這種雖然将官軍重創一番,卻沒有達成戰略目的的結果結束了。
經過這樣一場大戰,徐鴻儒還是隻能困守一座溫州空城。而更壞的情況卻是——這場大戰,消耗了徐鴻儒辛辛苦苦在溫州城内外收集起來的絕大部分物資。
現在,徐鴻儒手中的糧食,隻能維持大軍十幾天的吃喝;武器大多損壞,而沒有修理和補充的法子;而大戰過後最重要的,治療傷兵的藥品,則更是一無所有,以至溫州城内到處都是哀嚎痛苦之聲。
沒法子,徐鴻儒隻能在溫州城内設立一座法壇,裝模作樣地焚香禱告一番,又燒了幾張符紙,将符紙化成的灰溶解在井水之中,說這就是注入了明尊無上法力的聖水,隻要喝了這聖水,一切疾病和傷痛都會化爲烏有。
徐鴻儒打仗雖然并不怎麽樣,他的聖水倒是挺受歡迎,幾大桶聖水轉眼之間,就被信徒們一搶而
空——反正現在也沒有治傷的藥石,反正這聖水喝了也沒有什麽壞處,那就信其無不如信其有了。
而朝廷那邊,經過這場慘勝,也是損失極大。
其中,作爲官軍主力的明武軍陣亡十一人、重傷八人、輕傷三百來人;白杆兵的傷亡略輕,也在兩百人左右,隻是白杆兵運用手中的長矛對體力的消耗十分巨大,短時間内是難以上陣作戰了;而京師營禁軍的戰鬥力略差,又經過白蓮教精銳的娘子軍的重點攻擊,損傷接近一半,基本上失去了戰鬥力。
可朝廷方面,除了這些精銳之師之外,還有掌握在劉孔昭、韓贊周、鄒維琏、張延登手中的大量地方守軍和衛所軍隊。
這些人馬原本是鬥不過白蓮教的,可經過之前的那場血戰,白蓮教的戰鬥力也已大大受損,無力抵擋這麽多生力軍的攻擊和蠶食。
随着官軍後續攻勢的逐漸展開,白蓮教設立在溫州城外的防禦攻勢一個個被攻打下來,不過三天功夫,白蓮教骨幹——包括“教主”徐鴻儒、“聖女”周秀英、“大師兄”許道清在内——全部被圍困在一座孤零零的溫州城之内。
而劉孔昭這時候終于拿出了欽點平叛總提點的架子來,命令集中在溫州附近的數萬官軍把守住各處要害,幾乎徹底堵住了白蓮教外逃的出路,達成了将白蓮教全部圍困在一隅之地的戰略目的。
然而即便如此,溫州城卻是沒那麽好攻破的。
當初浙江巡撫張延登聽從姬慶文用“天子劍”發布命令的時候,對其堅壁清野、誘敵深入的策略并不十分贊同,又因時間緊迫,隻将溫州城池内外略略清掃一番,而并沒有破壞溫州城牆。
因此白蓮教雖然吃了敗仗,但依舊有險可守,仍舊可以在溫州城内稱王稱霸。
劉孔昭也并不是不想攻破孤城溫州,從而将平叛的首功緊緊攥在自己手裏。然而他幾次派兵前去試探,都被城裏的白蓮教徒用瓦片、磚頭、石塊給砸了回來,隻能暫時偃旗息鼓,等待姬慶文恢複士氣之後,再借助他手下戰鬥力非凡的明武軍的威力,一舉攻破溫州城。
姬慶文倒并不十分着急,運用自己密奏之權,将目前的戰況寫成了奏章送到崇祯皇帝那邊之後,便就地紮營,撫恤陣亡将士、治療受傷的弟兄。他又叫已在瓯江之内随時待命的鄭芝龍,從蘇州府、從松江府送來最新鮮的米面、蔬菜、魚肉,就在
營盤之内大吃大喝,順帶着連同秦祥珍的白杆兵、劉孔昭的京師營也同樣跟着吃香的、喝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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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皇帝接到姬慶文的戰報之時,正在批閱孫承宗送來的恢複遼東防線的預算奏章。
根據老督師孫承宗的推算,恢複遼東防線主要在于修複和擴建山海關、修建大、小淩河工事三項重點工程。而這三項重點工程,沒有一項是省錢的,加起來攏共需要白銀三百七十萬兩以上。雖然這筆錢是陸續投入的,卻也是一筆不小的支出。如今大明朝廷用錢的地方太多,以至于九五至尊的崇祯皇帝,将皇宮的日常支出降低了一半,用以籌措資金。
而姬慶文這封戰報,則是崇祯皇帝在一大堆壞消息之中唯一的好消息。五壟山決戰的勝利,意味着這場幾乎将江南鬧得天翻地覆的白蓮教之亂已然進入了尾聲,作爲朝廷财賦重心的江南終于又将恢複平靜、秩序和繁榮。
這對于正處于多事之秋的大明朝廷而言,是一件異常重要的事情。
因此,看了戰報滿心歡喜的崇祯皇帝又舊事重提地想起了給姬慶文封爵的事情來了,便又召集起内閣周延儒、溫體仁和徐光啓三位閣臣大佬,詢問他們有沒有替崇祯皇帝将姬慶文的封号想好了。
姬慶文才多大歲數?又不是兩榜進士出身、又沒有獨自統兵的經驗,豈是能夠輕易封爵的?
因此三位内閣大臣——就連同姬慶文向來交好的禮部尚書徐光啓也認爲給姬慶文封爵不過是一時興起而已,隻要将這件事情先晾在一邊冷卻一下,皇帝自然會想明白其中的利害得失,并且收回成命的。
卻不料崇祯是個辦事極爲認真刁鑽的皇帝,隻要是他做出來的決定、他吩咐下去辦的事情,就算一時之間因爲各種條件不允許而未能辦成,他也從來不會輕易忘記,總要找機會重新提出來。就是因爲這種性格,才從某種角度上導緻了袁崇煥的悲劇。
不過現在崇祯皇帝還沒有需求,也沒有理由去處置姬慶文,這番質問下來,倒黴的隻是這三位内閣大臣而已,畢竟這三位老大人竟然敢将皇帝的旨意當成耳旁風,隔了八九天功夫,依舊沒有拿出一個令人滿意的稱号來。
崇祯是個性情急躁的皇帝,再不容這幾個官僚繼續推诿扯皮,讓他們當場就拟定姬慶文的封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