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暗器?”姬慶文心中一個疙愣——沒想到自己隻在電影、電視劇和小說書裏看到的東西,在曆史上還真的存在。而這些作品裏對暗器的描述,近乎于邏輯武器——出手必中、中則必殺。
這讓姬慶文不免有些緊張,吓得剛倒退了半步,便見對面那些江湖俠客們紛紛揚起手,将各自的獨門暗器洋洋灑灑打了過來。
官軍這邊。
面對對面暗器的襲擊,明武軍将士本能地舉起随身佩戴的藤牌護在身前,同時又蹲下身子,将渾身上下的弱點全都躲藏在盾牌之内——遠遠看去,明武軍一千人的陣型,仿佛化成了一條鱗片齊整的魚,而幾名主将則是這條魚的内髒要害,被掩蓋在魚鱗的護衛之下。
作爲聯陣中堅的白杆兵,因身前有兩輛戰車的掩護,受到的襲擊自然是少了許多,而他們也聽令不斷擺動手中的白杆長矛,在身前形成了一道動态防線,将飛蝗一般襲來的暗器紛紛打落。
而陣型最南邊的京師營禁軍,則因略微靠後,打到他們陣型裏的暗器也并不算多,再加上禁軍也有盾牌守護,其實也并沒有造成多少損失。
姬慶文待這陣暗器打完,戰戰兢兢起身命令下頭統計傷亡情況,卻沒料到全軍不過隻有百十來個将士,受了些劃傷、擦傷之類微不足道的小傷,并沒有一個重傷失去戰鬥力的。
原來這陣暗器雖然打得熱鬧,造成的傷害卻極爲有限,隻在地上留下一堆零零散散的鐵疙瘩。
姬慶文附身撿起地上一枚巴掌大的飛镖,松了口氣,說道:“吓我一跳,沒想到暗器這東西聲勢這麽大,威力卻這麽小……”
楊展接話道:“那是自然。若是暗器那麽好用,軍隊裏早就推廣使用暗器了,又何須費心費力地制造弓箭、練習射術?去做這等事倍功半、得不償失的事情?”
李元胤卻道:“暗器也并非一無是處,兩人照面,驟然發射出來,往往也有奇效,不過兩軍作戰交鋒時候,就沒什麽用了。”
姬慶文聽着點了點頭,心中卻在想:單兵作戰,暗器或許還有一些戰鬥力,可自己腰眼裏别着的兩支德國進口手槍的威力也十分厲害,在南京城裏就曾将武藝高強的白蓮教主徐鴻儒打傷……
一想到手槍,姬慶文忽然想起了自己掌握的另一樣戰争利器,便說道:“許道清那邊用
暗器傷人,那是使陰的。我們這邊給他來個陽的,傳我命令,戰車火炮齊射!”
火炮用的是火藥,火藥發射時候能夠射出火焰,自然就是“陽”的了——姬慶文這話說得倒也有幾分道理。
明武軍中十來個學會了發射火炮的軍士聽得号令,立即點燃了早已裝填、瞄準妥當的火炮,隻聽震天震地般的幾聲巨響,擺放在陣型最前列的兩輛戰車上安裝的四門火炮同時鳴響,射出的炮彈直沖敵陣。
這四門火炮威力極大,又用上了開花彈,在許道清的率領的部隊人群之中産生了四次巨大的爆炸。爆炸的威力也是異常懾人——不管你是哪個門派的掌門、是哪座山頭的大佬、是哪套拳法的宗室;也不管你練的是外門的金鍾罩、練的是内家的太極拳、練的是刀劍兵器——無不給予平等的打擊,頓時造成了兩三百人的傷亡。
而這些被許道清帶來的江湖豪客們——死了的自然是當場死絕了;輕傷的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口中還在罵罵咧咧;重傷的則躺在地上呻吟不已,完全沒了平日裏武林高手的架勢;至于沒有受傷的,也被這一幕驚呆了:到底是什麽樣的兵器,居然有這樣強大的威力,自己再用十倍的認真練武、再練上他十輩子,也未必能有這樣厲害……
許道清就在陣中,雖然沒有被明武軍這幾門火炮打傷,卻也被爆炸時候産生的氣浪掀翻在地,一時胸中氣血翻湧。
待他好不容易緩了口氣,從地上爬起來的時候,滿眼瞧見的卻是一片慘象,這讓他既有些慶幸,又有些氣惱——慶幸的是,自己并沒有被火炮命中,若是真的被火炮擊中,那自己就是有幾條命也得交代了;氣惱的是自己興沖沖領了這麽多武林高手過來打先鋒,還沒碰到敵軍的汗毛,難道就已經輸了?
許道清出發之前,可是在徐鴻儒面前打過保票的,若是就這麽悻悻而退,徐教主面前自不必說,就連在周秀英面前也是大大地丢了個面子。
這是許道清所不能接受的。
于是許道清高聲呼喊道:“兄弟們不要害怕,這是姬慶文狗賊使的障眼法。法術早已被徐教主識破,隻要大家奮力沖殺,殺了姬慶文這厮,到時候他的妖法破了,被他打死的兄弟們自然也能起死回生了!”
許道清這樣的解釋,連他自己的未必相信,更何況是他手下那群江湖豪客了。
這群江湖豪客同尋常信仰白蓮教的鄉野村夫不
同,他們多在武林之中有些名聲地位,世面也見了不少,光憑許道清這空口白說這幾句話,又豈能讓他們心甘情願地同裝備了火炮的官軍厮殺?
正當白蓮教徒略有遲疑之際,對面官軍又是一陣火槍襲來。
原來是姬慶文見白蓮教被自己的手裏的四門火炮直接命中,雖然沒有立即恢複戰鬥力,卻也并沒有馬上潰敗下去。因此姬慶文便下令明武軍中的火槍手,立即裝藥發射,向白蓮教一陣齊射。
火炮威力固然強大,火槍的威力也同樣不容小觑。
這一陣槍彈襲來,頓時又将一百多白蓮教徒打死打傷。實踐證明,若論起兩軍交戰時威力來,似乎火槍要比暗器靠譜得多。
那些被火槍打死的白蓮教徒,大多是方才上前一步向官軍發射暗器的武林人士,這一陣火槍的襲擊雖然将他們打得暈頭轉向,卻也讓不少人的腦子忽然清晰起來:時代變了,自己辛辛苦苦幾十年,練成的一套引以爲傲的暗器功夫,在火槍齊射面前,居然沒有半點作用!
這樣的現實,無疑是動搖了這些江湖俠客長則幾十年、短也有十幾年間積累下來的人生信條,讓他們的精神支柱近乎奔潰,若是再有些什麽風吹草動,這些平日裏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豪氣沖雲的江湖俠客們,便要作鳥獸散了。
姬慶文距離許道清他們不過二三十步的距離,将對面的情況看了個清清楚楚。
他現在隻求能将白蓮教迅速擊潰,從而迫使他們立即退回溫州城内,而并不強求将來襲的白蓮教徒全部殲滅。
于是姬慶文便催促着手下的明武軍将士抓緊重新裝彈,繼續向對手射擊。
姬慶文手下火槍手,早已裝備了從山東巡撫孫元化那裏學來的“紙子彈”。所謂“紙子彈”,便是提前将彈藥和火藥封裝在紙筒之内,乃是金屬子彈發明之前最先進的火槍裝填方式,能夠極大效率地提升火槍發射的效率。
因此,不過眨眼功夫,明武軍的火槍手便完成了第二輪的裝填,又向對面發射出了一陣火槍,再次打死打傷數十上百人。
許道清率領的所謂武林豪客,攏共不過兩千多人,先是一陣火炮、又是兩陣火槍,這一套襲擊打下來,已然造成了對手三分之一的傷亡。
在缺乏有效組織的古代,這樣大的傷亡比例,早已越過了軍隊潰敗的阈值,許道清所率人馬,真的已到了奔潰的邊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