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秀英也不甘示弱,挺身上前,手中長矛直刺,當胸便将一名白蓮教騎兵的胸口紮透,随即将他挑了下來。
倒是楊展因用的是短刀,沒法直接攻擊騎在馬上的敵軍,因此隻好避讓着對手的居高臨下的攻擊,繞到馬匹的側後方,專往馬肚子、馬屁股上刺去,惹得驽馬吃不得疼将馬背上的騎士掀翻下馬,這才上去一刀,将對手砍死。
就這樣,不過片刻功夫,那二十來個白蓮教的騎兵,便已被黃得功等三人殺了個幹幹淨淨。
明武軍士兵都知道黃得功的厲害,知道他平素辦事雖然瞻前顧後的,可真起了殺心、下了狠手,便沒人是他對手。因此看這幾個倒黴的白蓮教徒,倒也不覺得有多少意外。
而白杆兵将士們卻也知道自己這位女将軍武藝非凡,又知道她前幾天在戰場上吃了虧,正想找幾個倒黴蛋撒撒氣。當巧不巧來了這幾個倒黴的白蓮教徒,也算是他們祖上無德、累及子孫,還沒怎麽在這世上享福,就到陰曹地府報到去了。
倒是楊展的本事令人出乎意料,一箭一個射死了不少騎兵,乃是媲美李廣的一名神箭手。
而明武軍中有名的神槍手孟洪見到這一幕,卻有些不服氣起來,憋着改天同他比試一番,比試看看到底是自己手裏的火槍準,還是楊展手中的弓箭準?
倒是從京城裏來的京師營官兵,卻被這一幕驚呆住了。
京師營素來以拱衛京師爲己任,可大明朝凡是圖謀不軌之人,大多是在窮鄉僻壤起事,待成氣候,早就被其他地方的軍隊給敉平了,尋常情況下,又有誰回來作死來攻打京師呢?可一旦敢于攻打京師的,那就不是尋常蟊賊了。
因此,京師營雖然在理論上号稱是大明最精銳的軍隊了,但除了訓練略微刻苦一些、裝備略微精良一些之外,實際作戰經驗其實有限,并沒有見過多少世面。故而比起常年鎮守遼東、河套、宣大等地的邊軍,戰鬥力實際上要差上不少。
也正因爲此,去年當精銳的滿洲八旗繞過關甯防線,從喜峰口殺入京師之後,京師營坐擁着數萬大軍的兵力,卻隻能困守在京師高大厚實的城牆
之後,卻要等袁崇煥千裏迢迢率領遼東鐵騎趕來馳援。
所以當這群“沒見過世面”的京師營禁軍将士,瞧見竟然有人能步行殲滅十倍于己的騎兵之時,無不震驚住了,忽然覺得隻要自己陣中有這幾個厲害的人物,那就相當于立于不敗之地了。
那邊黃得功、楊展、秦祥珍三人也是異常得意,逐一檢視躺在地上的敵軍,見還有幾個喘氣的,便連打帶罵地叫他們站起身來,不要做出一副窩囊的樣子。
姬慶文卻怕這幾人得意忘形,趕緊下令“鳴金收兵”叫這幾人立即回陣。
方才不過是小試牛刀,黃得功等三人并沒有殺紅了眼,聽到陣中鳴響銅鑼,知道這是收兵的信息,這三人便互相商議了兩句,各選了一個傷勢較輕的白蓮教俘虜——一人押着一個便往回走。
至于其他傷勢較重卻還沒有斷氣的,就隻能對不起他們了——一刀一個殺了幹淨。
待回到陣中,姬慶文先是對黃得功等三人略加勉力,便将這抓來的三個俘虜交給李元胤審問。
眼下軍情火急,李元胤本來也不是什麽心慈手軟之人,拿出錦衣衛嚴刑拷打的本事來,不一刻便問出了白蓮教的虛實。
果然如之前李元胤安插在溫州城裏的探子傳出來的消息:白蓮教是以教主徐鴻儒、聖女周秀英、大師兄許道清三人率軍,領全部主力三路攻打朝廷官軍,大隊人馬也是随後趕上,就瞄着姬慶文頭上“明武軍”這面明晃晃的大旗開進,誓要将姬慶文這個苦主一舉殲滅。
李岩在一旁聽了這話,趕忙建議道:“姬兄,看來白蓮教的妖匪是認準了你這面大旗了。不如我們故布疑陣,将‘明武軍’的旗幟留在這裏,然後趁着白蓮教的探馬被我們全部殺死的機會,立即轉移埋伏起來,再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如何?”
虛則實之、實則虛之,李岩這倒确實是個好主意。
可姬慶文聽了卻覺得總有些不對,便問楊展道:“楊将軍,你怎麽看?”
楊展跟着姬慶文也有些日子的,雖談不上是“初來乍到”,可資曆比起李岩來說要淺了不少,不便當面駁斥這“軍師”,便沉思了片刻,說道:“李先生的妙計,末将也是佩服的。不過丢了中軍大旗——而且還是聖上欽賜的,似乎于軍心有所不利,就怕得不償失啊……”
這話還真說到了姬慶文心眼裏。
隻聽他笑着說
道:“李兄也太高看白蓮教徐鴻儒一眼了。如果前面的是滿洲皇太極,用一用李兄的錦囊妙計倒也還算恰當,可前頭殺過來的卻不過是徐鴻儒而已,犯不着跟他使什麽陰謀詭計。我就在這兒等着,叫他怎麽過來的,再怎麽回去!”
說着,姬慶文又将那幾個被打得不成人樣的白蓮教徒又審問了一番,知道這次是大師兄許道清領着些武林高手打頭陣,素來充當先鋒的周秀英則從旁掠陣,照例再由教主徐鴻儒坐鎮斷後。
這三路人馬雖從三個不同的方向殺過來,卻各自分了先後,從兵法上已然落了後手,這讓姬慶文禁不住又安了幾分心,便吩咐将那三個已失去了情報價值的白蓮教的偵察兵押下去捆綁起來。
鳥之将死,其鳴也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這三個白蓮教徒在生命的威脅下,終于還是說了真話。
過不許久,果見一票人馬約有兩千多人,從東邊快跑而來,一直沖到距離朝廷官軍跟前二三十步的地方方才停下,領軍之人,果然就是白蓮教的“大師兄”許道清!
卻見許道清率領的這群人馬,與其說是一直軍隊,不如說是一堆耍馬戲的。隻見他們并沒有什麽統一的服裝,而是各自穿着不同的衣服,顯出他們不同的身份來——有和尚、有道士、有女人、有老頭,各行各業、不一而足。而他們手裏拿的兵器更是五花八門:刀、槍、劍、戟、斧、钺、鈎、叉、鞭、锏、錘、撾、镋、棍、槊、棒、拐、流星,可謂十八班兵器樣樣俱全。
姬慶文見狀,禁不住嗤笑起來:這些人的兵器奇形怪狀,若是再增添幾樣,完全就可以去開個兵器博物館,再拿把椅子擺在門口收收門票錢,也能養家糊口了。
一旁的李元胤見姬慶文臉上揚起輕慢之色,便提醒道:“姬大人,可不能小看了這些人。瞧這些人的打扮模樣,想必是些江湖豪客。這些人武藝高強、心狠手黑,還有不少是朝廷挂了名的江洋大盜,着實不能輕敵。”
楊展也道:“姬大人,李指揮說得沒錯。事出反常必爲妖。戰場之上,最怕遇到的就是和尚、道士和女人了。這些人要麽身懷異術,要麽是敵軍在故布疑陣,總之是不能有輕敵之心的。”
正說話間,對面陣中果然有了異動,見其中約有百十來人擠到衆人跟前,從各自懷中、袖中、口袋中掏出東西捏在手裏,各自擺出架勢,不知意欲何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