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許道清也附和道,“打這樣大的仗,這些飯桶未必敢過來送死。就算他們來了,隻要分兵過去恐吓一下,必能将他們給全部吓跑了。更何況,現在朝廷官軍都在瓯江以北、飛雲江以南的地方,想要馳援過來至少也得半天功夫,這點時間,搞不好姬慶文都已被弟兄們踩成肉醬了!”
許道清不是個輕敵托大之人,他說出這樣的話也并非全無依據,隻是他這話隻說對了一半;而最後這場決定命運的決戰,輸就輸在許道清沒有猜對的一半上。
不管怎樣,在現在的徐鴻儒、許道清等人眼中,隻有姬慶文手下的明武軍、秦祥珍手下的白杆兵能堪堪一戰,其餘人馬都不過是些土雞草狗而已,并不值得忌憚。
而現在,姬慶文是一支孤軍正在溫州城西邊不遠的地方,而另一支勁旅白杆兵則還駐守在福建貫嶺鯉魚口附近,實屬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于是,在王小五送戰書未果的第二天,白蓮教主徐鴻儒便下令打開溫州城正西、正北、正南三道城門,由許道清率領新投效在白蓮教門下的江湖豪客兩千餘人、周秀英率領三千“娘子軍”、徐鴻儒親率老白蓮教弟子三千多人,浩浩蕩蕩便朝姬慶文那面“明武軍”大旗的方向殺奔而來。
一場決戰正要開始。
姬慶文通過李元胤的關系,在溫州城上下内外布滿了眼線,也算是耳目清明了。然而現在畢竟是十七世紀的明末,既沒有手機、也沒有電台、更沒有網絡,白蓮教的驟然行動,他并沒有第一時間知道,而正在溫州城西四十裏開外五壟山腳下安營紮寨。
溫州城雖位于浙江平原之上,然而西面卻有一片群山阻隔,而這五壟山便毗鄰着這片群山的礙口、面朝廣袤平原,乃是一處易守難攻之處,姬慶文選在這裏立下營盤,也是綜合了李岩、李元胤、楊展等幾人的意見,才得出的上上之選。
姬慶文尚未設好營盤,他便迎來了一群故人,他們不是旁人,正是女将軍秦祥珍率領的四川石砫土司兵馬——白杆兵。
姬慶文聽是他們來了,初是一喜,後又一驚,趕忙迎出營去,逮住秦祥珍便問:“秦姑娘,你不是在鯉魚口那邊布防麽?怎麽跑到這裏
來了?那裏是浙江進入福建的要害之處,可不能擅離職守啊。”
秦祥珍一臉的嚴肅,說道:“沒事的,福建巡撫鄒維琏過來了,他說要替我守住鯉魚口。我還有些不放心,就讓他用亂世樹幹,将鯉魚口這裏先封閉起來,再派精兵把守。現在那裏就是兔子走起來都費勁,更别說是人了。”
姬慶文聽了,放心地點了點頭,說道:“這樣好,這樣好,秦姑娘千裏奔襲過來,想必是人困馬乏了。你看我正在這裏安營紮寨,不如秦姑娘命令麾下白杆兵同我們駐紮在一起,稍事休息之後再作計議如何?”
秦祥珍卻道:“休息?何須休息?姬大人你看現在時辰尚早,我看也不用紮營了,直接就地埋鍋造飯,飽餐一頓之後,便可以攻打溫州城,一舉殲滅白蓮教,如何?”
原來是秦祥珍還糾結于數日之前同周秀英正面一對一交手的那場失敗,這麽着急忙慌從鯉魚口北上趕到浙江,就是爲了來報仇來了。
姬慶文是個聰明人,猜出了秦祥珍話中用以,便安慰道:“秦姑娘急什麽?現在白蓮教已被我堵在溫州城裏面了,已成了瓦罐裏的王八,想什麽時候去抓,伸手就是了。唯一要防備的,便是王八的那一張利口,小心王八抓住了,自己的手也被咬傷了,那可就不值得了。”
姬慶文把白蓮教比成王八,婉轉地勸說秦祥珍不要着急,滿以爲自己這話說得極有水平,一定能夠勸服這位四川土司女将軍。
卻不料秦祥珍這個心情潑辣的川妹子卻沒怎麽領情,說道:“姬大人以爲我們四川沒有王八麽?咬就咬了呗,正好把王八的脖子給拉出來,提手便是一刀,把脖子砍成兩段,豈不幹淨利落?”
秦祥珍這話頗有幾分小孩子氣,可轉念一想,若是在她這幾句話的基礎上,再修改完善一下,不正是一出極爲高明的打草驚蛇、調虎離山之策麽?
可來不及姬慶文再多思索,卻見錦衣衛指揮使李元胤快步跑來,禀報道:“姬大人,得到前頭報信,說是白蓮教徐鴻儒、周秀英、許道清三人,各率領精兵,從中、北、南三路向我軍殺奔過來,距此處還有二十裏左右……”
“好啊,膽子不小,我不去找他們,他們倒來找我們來了。正好!我正好可報這一箭之仇!姬大人,你就下令吧,一定要讓我去打白蓮教那個姓周的妖女。”秦祥珍忿忿說道。
姬慶文卻不着急,說道:
“秦姑娘何須急于一時?白蓮教距離我們還有二十裏地,他們行動速度不快,少說還得有兩個時辰才能趕到這裏。這樣,我們先商議一下應對之策,同時讓将士們吃飽喝足,再同他們交鋒不遲。”
秦祥珍雖然正在氣頭上,卻也不是不通兵法之人,知道姬慶文說得沒錯,便沉下心命令手下白杆兵将士同其餘朝廷官兵一同吃飯,自己則跟着姬慶文來到剛剛設立起來的中軍大帳,同李岩、李元胤、楊展及沈良佐等人商量下一步的策略。
根據李元胤得來的情報,白蓮教三路精兵,分别由徐鴻儒、周秀英、許道清率領向姬慶文這裏直殺過來,人數在五千人上下;其餘大隊人馬緊随其後,人數有四萬來人,顯然是準備上來圍攻的。
對此,楊展拿出了個針鋒相對的主意。
同樣将隊伍分成三隊:明武軍一隊由姬慶文親自領軍,對陣徐鴻儒所部;白杆兵一隊由秦祥珍率領,對陣周秀英所部;京師營禁軍由沈良佐帶隊,對陣許道清所部。這三隊的任務也是各有不同,因明武軍和白杆兵的戰鬥力強悍,要争取在最短時間内擊潰各自的對手;而沈良佐的京師營戰鬥力稍差,隻求堅守到另外兩部過來增援即可。到時候隻要擊敗了白蓮教中這三支精銳人馬,其餘白蓮教的烏合之衆也就不攻自破了。
楊展不愧是當年差一點就中了武狀元的人物,提出的戰略果然有章有法,讓李岩和李元胤都不住點頭稱是。
可姬慶文卻不贊同,蹙眉道:“對手分進合擊,我們分兵把手,這似乎……似乎有哪裏不對勁……”
姬慶文想了想,忽然恍然大悟,說道:“諸位還記不記得當年薩爾浒之戰,當時大明軍隊也是分進合擊,滿洲努爾哈赤卻沒有分兵攻打,而是……”
“而是用了,‘任他幾路來,我隻一路去’之策,集中兵力将朝廷兵馬各個擊破。”李岩接話道。
“沒錯,就是這麽一說。”姬慶文答道,“我在想,以我軍的配置,到底是分别對付對面的敵軍勝算來的大呢?還是合兵一處,同敵軍全部主力對陣勝算更大?”
“當然是合兵一處了。合兵一處勝算更大!”說話的是沉默到現在的沈良佐。
他知道自己手下京師營的戰鬥力比較差,一對一對陣白蓮教的主力,哪怕隻是被動防守,也未必能有多少勝算,因此他是特别希望能夠會同另外兩支強軍一同作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