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慶文含笑道:“姑娘這個問題問得好。你知道這個‘戚’字是,哪個‘戚’麽?告訴姑娘,這便是戚繼光老将軍組建的‘戚家軍’的‘戚’字。”
“哈哈哈!”秦祥珍掩嘴笑道,“這位大人,你織出來的綢緞是好的,可話也太大了些。戚家軍的名号,豈是你能冒的?更何況想要冒名,也不是這麽個冒法的。如此這般高打旗号,就不怕穿幫嗎?”
姬慶文笑道:“不怕,怕什麽?就好像我織造衙門裏出産的綢緞一樣,真材實料,自然就敢開高價了。”
秦祥珍聽了這話,又朝“明武軍”的隊列掃視了一遍,見這隊人馬器宇軒昂、威風凜凜,雖然人數不過一千,卻給人一種千軍萬馬便要碾壓過來的壓迫感——果然是有“真材實料”的。
這讓秦祥珍也禁不住點頭道:“你說得還像那麽一回事,不過天下強軍不少,比如遼東鐵騎便是戰力非凡,可這面‘戚’字大旗也不是随便能打的。這道理,你懂嗎?”
“我當然懂!”姬慶文毫不猶豫地回答道,“秦姑娘有所不知。我手下這支軍隊雖然由聖上賜名,軍費又是從織造衙門裏開支的,可卻是紮紮實實的‘戚家軍’的老底子呢!别的不說,這支軍隊從一開始,便是由老戚家軍的遊擊将軍陳文昭将軍親自招募的。”
一提起“陳文昭”,秦祥珍眼前頓時一亮,問道:“哦?你認得陳文昭将軍?陳将軍在這裏麽?”
姬慶文歎了口氣,說道:“可惜了。陳将軍去年,在京師,同滿洲鞑子交戰的時候,被冷箭射死了……”
陳文昭,是姬慶文穿越到明末之後,第一個死掉的親信之人,又是爲了保護他而死的。因此姬慶文每每提起這件事情,都是不勝唏噓。
卻不料對面的秦祥珍也是陷入了沉默,似乎也是十分感慨。
一旁被冷落了許久的劉孔昭好不容易逮到了個空,插話道:“這位秦姑娘,請問這便是奉旨過來的川軍麽?還有沒有後續兵馬?”
秦祥珍根本沒有把劉孔昭放在眼裏,兩道劍眉一豎,喝道:“你問我作甚?你們好歹也是堂堂朝廷官軍,打不過滿洲鞑子也就罷了,居然連白蓮教匪也打不過,還要指望着
我們白杆兵過來幫忙?”
官軍打不過白蓮教匪是事實,這讓劉孔昭無法反駁,隻得說道:“秦姑娘,白蓮教匪驟然起事,确實打了個措手不及。因此才要請川軍過來協助。所以也請秦姑娘能夠以大局爲重,會同圍剿逆匪。”
劉孔昭說的都是些場面話,卻沒想到秦祥珍聽了卻動了氣,罵道:“朝廷什麽心思,我明白得很。不就是讓我們川軍賣命嗎?害死了陳文昭将軍不算,還要我們也去死,朝廷的算盤打得也太精了!”
秦祥珍這幾句話罵得太狠,讓劉孔昭無言以對。
卻見姬慶文上前半步,道:“秦姑娘,不瞞你說,陳文昭将軍是爲救我的性命而死的,要說是誰害死的陳将軍,我便是第一個大罪人。不過人死不能複生,自陳将軍死後,我便不希望任何一個兄弟犧牲,你看我手下這麽多‘明武軍’的兄弟,雖然也有受傷挂彩的,卻沒有半個陣亡的。”
爲了盡可能降低傷亡,姬慶文在每次作戰之前,都盡量以火炮、火槍開道,雖然壓制、震懾敵軍的作用極爲明顯,卻也爲此付出了極高的成本。
因此,從另一個角度上來說,那些免于陣亡的“明武軍”将士的命,都是姬慶文用真金白銀從閻羅王手裏贖出來的。
姬慶文又繼續說道:“陳文昭将軍是在我眼前死的,仇家我都記着呢。首要的便是滿洲鞑子鳌拜,還有皇太極、代善也不是什麽好人。這幫家夥,我一個個都記着,有朝一日一定會給陳将軍報仇的!”
這幾句話是姬慶文的肺腑之言,說得自然是慷慨激昂,就連秦祥珍聽了也是十分感動。
沉思了片刻,秦祥珍終于回道:“姬大人這句話說得固然解氣。可滿洲八旗豈是好對付的?這鳌拜尚且不論,皇太極是滿洲大汗,代善是努爾哈赤的大兒子,即便這兩人都喜歡親自領軍上陣,卻也是難以臨陣誅殺啊!”
姬慶文聽了一愣,随即贊道:“沒想到秦姑娘遠居川中,卻對遼東的局勢這麽了解。姑娘說得句句是實,不過想要對付皇太極和代善也并非全無主意。秦姑娘,不是我誇口,去年京師一戰之中,在下險些就能活捉皇太極,至于代善……被我一陣亂槍,打得身受重傷。雖然沒有一命嗚呼,卻也是元氣大傷了!”
“什麽!你竟然将大貝勒代善打成了重傷?”秦祥珍驚呼起來,“你休要诓我!”
姬慶文笑道:“姑娘,你要是不相信
我,自可問問我手下這些弟兄。你要是覺得我手下的弟兄不會說實話,也可以派人去京師、甚至去遼東打探打探,看看我姬慶文是不是在信口胡謅。”
秦祥珍已然是相信了姬慶文了。
要知道,代善乃是滿洲數一數二的大人物,他受了足以緻命的重傷,自然也是遼東的一件大事,想要隐瞞是隐瞞不住的,想要編造作僞更是癡心妄想。
而秦祥珍見姬慶文身後的“明武軍”将士确實個個威武雄壯、兵器件件精銳先進,要說能在機緣巧合之下,将代善這厮打成重傷也并非全無可能。
于是秦祥珍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說道:“姬大人果然好本事,你到底是怎麽對付代善的?快給我講講。”
打傷代善算是姬慶文穿越到明末的高光時刻了,聽到這個話題,姬慶文立即來了精神,剛要自吹自擂起來,卻聽一旁的劉孔昭又打斷道:“眼下大敵當前,白蓮教匪尤在肆虐,你們怎麽談論起滿洲鞑子的事情來了?豈不是耽誤時間,延誤軍機?”
秦祥珍眼睛一瞥,冷冷說道:“我們說我們的話,和你有什麽關系?你要是瞧不慣我們,那也很容易。要麽你走,要麽我們走,也就是了。”
姬慶文方才因作戰方略之時,同劉孔昭幾乎鬧得不歡而散,因此也是憋了一肚子氣,正好乘此機會發洩一下:“劉爵爺,要說贻誤軍機——方才我們在中軍大帳讨論了那麽許久,都沒有商議出什麽結果來,要說耽誤軍情,那才叫耽誤軍情!”
一連被兩個年輕人當面頂撞,讓劉孔昭再也挂不住面子了,他剛要發作,卻發覺自己的衣袖被人從側後方拉了一下,扭頭望去,卻是南京守備太監韓贊周在同自己打招呼。
隻聽韓贊周低聲說道:“劉爵爺,你要稍安勿躁啊。你看,姬慶文手下的‘明武軍’和秦祥珍率領的‘白杆兵’,那是咱們手下戰鬥力最強的兩支人馬了。要是氣走了他們,白蓮教怎麽對付?劉爵爺可要想好了。”
寄人籬下、爲人所制自然難受,尤其是劉孔昭乃是堂堂誠意伯爵爺,竟被兩個小字輩三番四次地頂撞,更是讓他無法接受。
然而崇祯皇帝的嚴旨當頭,卻又讓他不得不依靠這兩個年輕人來平定白蓮教的叛亂,這讓劉孔昭最終還是選擇了屈服,說道:“姬大人何須如此?我們都是替皇上辦事,有些小小龃龉也不必放在心上,如何速速平定白蓮教匪才是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