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慶文是這些工人的恩主,他說話自然沒有人敢當面反駁。這幾個工人,隻得低下頭、彎下腰,點頭哈腰地認錯道歉。
不痛不癢地責罵了幾句之後,姬慶文便扭頭又對沈良佐說道:“沈公公,這件事情倒也不能全怪這幾個家夥。隻因我這碼頭地面狹小,實在是容不得公公這兩千人馬全部進駐……不如這樣,請公公點五十精兵,随身護衛,其餘人馬在圍堰之外安營紮寨,守住出入口,防止宵小之徒闖關鬧事也就是了。”
姬慶文這個提議也算是有禮有節了,讓沈良佐雖然感到哪裏有些不大對,卻也無法繼續強辯——畢竟大約半個月前,姬慶文去南京拜見自己的時候,也隻點了兩百精兵随身護衛而已。
于是沈良佐便親自點精兵,又命成義率領其餘人馬在圍堰之外安營駐守。
安排妥當之後,沈良佐剛要招呼姬慶文引領自己進入碼頭,卻聽身後傳來一陣緊湊而又齊整的腳步聲,趕忙轉身向身後望去,卻見乃是姬慶文麾下的“明武軍”已然趕到,看他們的人數也有一千多人,顯然是全軍趕到。
“明武軍”在北京、南京,這大明朝一南一北兩座都城裏的發揮和表現,沈良佐是親眼所見的。
有了這樣的見識,沈良佐從對面軍隊嚴整無比的隊形之中感受到了懾人的壓力,心中産生的第一念頭竟然是——姬慶文這小子在做什麽?怎麽拉了這麽多人馬過來,莫不是要跟我火并麽?
其實在南京城的白蓮教之亂中,沈良佐耍了個小心眼,并沒有參與到後期圍追堵截白蓮教主力的行動當中,因此他手下兩千京營的損失并不十分大,依舊将頗爲強悍的戰鬥力保持到了現在。
可他手下的軍士雖然兩倍于姬慶文的“明武軍”,卻并非後者的對手——光那些火槍的威力就足夠駭人的了,更别說那人手一口的銳利無比的倭刀了。
可姬慶文卻完全沒有同沈良佐在碼頭邊上動粗的必要和意願,見沈良佐一臉的緊張表情,不禁笑道:“沈公公,你這是怎麽了?我的‘明武軍’剛組建的時候,就是用來護衛碼頭、保護商路的,現在出現在這裏,是很正常、很合理的嘛!”
說罷,姬慶文一聲令下,便讓楊展、黃得功、孟洪等人率領全軍從圍堰缺口進入碼頭,自己則向沈良佐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徑直往碼頭
走去。
沈良佐趕緊快步跟上,終于從攔阻了自己整整兩天的圍堰入口處來到松江府澱山港碼頭之上。
可沈良佐剛到碼頭,便高呼上當——原來這澱山港碼頭非但并不像姬慶文所說的那樣逼仄,實際上反而十分寬敞,别說是自己兩千京師營将士,就是再來兩千、四千,一樣能夠十分寬裕地駐紮進來——自己隻待五十個人進來,乃是實實在在地吃了一個姬慶文遞上來的閉門羹。
然而現在沈良佐已然進來了,自然也就沒法再後悔了,隻能一路跟在姬慶文的身後。
沈良佐雖說是司禮監提督太監,在宦官之中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可他當太監之前隻是河南的一個窮小子,淨身之後又一直呆在京城之内,見識實屬有限。
因此他看見澱山碼頭上這副西洋景,沒一處不覺得稀奇、沒一處不覺得尤其有趣的,便開口詢問起澱山港的情況來。
前些日子柳如是第一次來港口時候,也表現出了同樣的好奇。
可今日姬慶文面對沈良佐這麽個老太監,卻絲毫沒有興趣和耐心滿足他的好奇心,反反複複隻重複了一句話:“沈公公何須着急?你是欽命的市舶司提舉,管的就是這座碼頭,今後有的是了解的時間和機會。”
一路來到修建在碼頭正中的那座高樓之前,姬慶文向樓上一指,對沈良佐說道:“沈公公,這裏便是平常我辦公的地方,公公若不嫌棄,我便将自己的東西全部清理出去,公公從明日起就能在此處居住辦事了。”
沈良佐當然不會嫌棄。
他在宮裏的地位雖高,可在崇祯皇帝眼裏卻依舊隻是一個高級奴仆而已,尋常在紫禁城皇宮裏居住和辦事的地方,不過是廁所旁邊一處巴掌大小的小房間罷了,何曾在這麽高大氣派的場所裏居住過。
因此沈良佐聽到了姬慶文這樣的安排,立即高興得喜笑顔開,三步并作兩步便登上了高樓。
反倒是李岩不高興起來,扯過姬慶文的的衣袖,說道:“姬兄,你把小樓讓給沈良佐,這事你怎麽不同我商量商量?”
原來是姬慶文之前将碼頭管理事務全權交托給李岩管理,要說李岩在這幢高樓裏居住和辦事的時間,要遠遠超過姬慶文。
李岩是姬慶文穿越過來之後所結交的第一号知己好友,他的心思,姬慶文知道得一清二楚,便笑着寬慰道:“這都是小事,李兄不如回蘇州織造衙門裏居住。我大老婆柳如是早就聽說李兄
的夫人也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早想同她結交結交了。”
李岩犯起書生意氣起來,說道:“姬兄,我看我去蘇州也不過是暫住而已,搞不好過些日子,我就仍舊要住回這座高樓的。”
這算是一句預言,也算是一處伏筆了,隻是現在誰都想不到這句話會兌現得那麽迅速。
于是花了一天功夫,姬慶文和李岩等人收拾起行禮細軟,又将“明武軍”分成兩部分——一部五百人繼續駐紮在澱山碼頭之内,另一部五百人護送姬慶文等人返回蘇州。
這次姬慶文離開蘇州赴南京,又複鬧出了頗大的動靜,宋應星、葛勝等人照例設宴爲他接風洗塵,歡飲了半日,這才各自回家。
姬慶文住在蘇州織造衙門之内,已被柳如是領着杏兒、小多子等幾個雇傭的奴仆打掃得幹幹淨淨,就等着姬慶文回來。
姬慶文見家中多添了這麽個賢惠的妻子,心裏十分高興,便又在織造衙門後院的園林之中,點了一桌清淡些的小菜,隻同幾個至交好友一同飲酒賞月。
其時正是春暖花開之時,一輪彎月高挂中天,暖風吹拂、美酒微醺,蕩漾得人心陶醉、四肢舒暢。
姬慶文雖然不通文采,可聽李岩、柳如是等人互相鬥文,旁人間或插上幾句嘴,也是十分歡暢,吃喝說笑到半夜,方才各自散去。
柳如是風華絕代,姬慶文自然是不能暴殄天物,也不回自己的屋子居住,而是直接就要住到柳如是的閨房之内。
小妾杏兒不知多少日子沒同姬慶文親密了,看姬慶文又要同柳如是同住,心中泛起一股醋意來,忽然壯起膽子,攔在姬慶文跟前,問道:“少爺,你今天又要同柳姐姐同住麽?”
姬慶文如實答道:“是啊,怎麽了?”
杏兒卻不回答,把玩着衣帶,臉孔卻已紅了。
姬慶文終于猜出了杏兒的心意,心想:看來有時候老婆多了,也是一件難辦的事情啊,光“雨露均沾”這四個字,就不單是一項體力活,還是一項腦力活呢!
思來想去,姬慶文既不願冷落了杏兒,又舍不得柳如是,忽然心生一計,說道:“杏兒,我去大老婆那裏住,你也一樣可以去那裏住啊。我們三個人,正巧可以來一個‘二虎鬥一龍’。可惜人還太少,否則就能上演一出虎牢關前‘三英戰呂布’的好戲呢!”
說着,姬慶文便拉起滿臉通紅的杏兒的手,将他往柳如是的房門裏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