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如是則更是被弄得筋疲力盡,癱軟着嬌軀,躺在姬慶文懷裏。
姬慶文撫摸這柳如是潔白如玉的肩膀,看着柳如是清純之中帶上了幾分妩媚的臉龐,雙目含彩卻不說話,似乎正若有所思。
柳如是微微挪動了一下身體,問道:“大人,你在想什麽呢?”
姬慶文聽了一怔,卻道:“你怎麽還‘大人’、‘大人’稱呼個沒完呢?是不是應該改口了?”
柳如是臉上一紅,嗫喏道:“夫君……夫君……”
姬慶文得意地大笑起來:“好,哈哈哈,好,叫得好。杏兒是我的小妾,也就是小老婆,那你就是我的大老婆了,哈哈哈!”
說到這句話的時候,姬慶文才真正意識到有時候封建社會,也是有些好處的。
卻不料柳如是臉上的笑容卻刹那間凝固起來了,說道:“大人……夫君,恐怕我也隻能做個小妾了,于情于理,你都不應該讓我做正妻啊……”
姬慶文一愣,問道:“這話怎麽講?”
柳如是悠悠答道:“夫君雖然替我赦出了賤籍,又給我贖了身,可我畢竟是煙花女子,出身不幹淨。而夫君則是陝西的正經人家出身,又是皇上欽點的織造提督,朝廷裏響當當的人物,又怎麽能娶我做妻子呢?”
姬慶文卻不以爲然,說道:“什麽幹淨不幹淨的?我根本就不在乎。更何況你雖是風塵女子,卻也是迫于無奈,我看要比那些滿口仁義道德、滿肚子男盜女娼的僞君子們要強得多呢!”
柳如是被這話逗得一樂,說道:“這種地方、這種時候,夫君都不忘編排人,我看氣量也未必大到哪裏去……”
姬慶文卻道:“我氣量是不大,我要是氣量大,又怎麽能從錢謙益手裏,把你搶過來呢?不過……”
“不過什麽?”柳如是忙問。
“不過我倒沒有想到,你居然還是處子之身……”姬慶文道。
柳如是臉上一紅,眼睛忽然有些濕潤:“其實馬湘蘭也不是什麽窮兇極惡之人,她年輕時候也是秦淮河畔的紅人,知道做這行的苦,因此打歸打、罵歸罵,卻從來不強人所難。别的行院裏的姐妹,都叫她馬善人呢!”
正說話間,忽聽門外傳來杏兒的聲音:“少爺,快起床吧!‘绛雲樓’裏來人了,說是來
取銀子的。”
柳如是一聽杏兒并沒有改口,早就猜到如今的杏兒雖有了個小妾的名分,在姬慶文心裏卻依舊不過是個通房大丫頭而已。
因此柳如是心中自然有了底氣,反勸姬慶文道:“夫君,日頭也不早了,我服侍你起床吧。你錢還沒給馬湘蘭,她是個大嘴巴,欠了她的錢,隔日就能傳得滿天下都是,這可不是什麽好名氣。”
姬慶文卻道:“我又不要名氣,我隻要實惠。更何況上館子吃飯,從來都是先吃飽喝足,再付錢的。總要先讓客人嘗嘗口味吧?”
柳如是嬌羞一笑:“夫君又在調笑我了,居然說我是一道菜。隻不過這道菜似乎太貴了些,要三十萬兩銀子……不知皇上吃不吃得起呢?”
姬慶文戀戀不舍地從被窩裏鑽了出來,說道:“其實皇上的生活也沒那麽奢侈的。當今皇上是個窮皇上,我去京師時候,國庫裏的存銀還不到三十萬兩,要是哪個敢一頓飯就吃了,皇上非把他五馬分屍了不可。”
柳如是用被子掩着胸口,說道:“唉,小民百姓誰都想做夢當皇帝,卻不知道皇帝是天下最苦、最累的差事。隻是沒想到當今聖上居然這樣清苦,那馬湘蘭賣了我就能富可敵國了……”
姬慶文慢條斯理地穿好了衣服,說道:“是啊。一個國家最好的狀态便是國富民強。可現在民富國弱也就罷了,卻是不該富的富、不該窮的窮,這可不是長久之計。其實讓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并沒有錯,可先富的這些人,卻不能爲富不仁,要帶動其他人共同緻富,這才是正确的。”
柳如是也已穿好了衣服,說道:“夫君想得固然好,可這世上沒人跟錢有仇,要有錢人出錢給沒錢的人,真比殺了他們還難。”
姬慶文知道柳如是的思想還停留在樸素的“打土豪、分财産”上,便也不去同她多解釋,隻從牙縫當中擠出一句話:“其實辦法多得是,威逼利誘而已,自然可以讓他們心悅誠服地掏錢出來。”
說話間,姬慶文已穿戴整齊、梳洗完畢,而柳如是也已在臉上施好了粉黛,這才推門出來。
杏兒已在屋外等了許久,正有些不耐煩,卻見柳如是袅袅婷婷從屋裏款步而出,就好像天上降下的仙子,就連自己原本高不可攀的少爺姬慶文站在柳如是身邊,都好像一個跟班的小厮。
這讓杏兒又是嫉妒、又是無奈,隻能趕緊調整了一下心态,說道:“少爺,‘绛雲樓’裏的馬湘蘭
就在門外,等着少爺付錢呢。”
姬慶文點了點頭,回了一個“是”字,便扭頭對柳如是道:“走,會一會這個馬湘蘭去。”
于是姬慶文便同柳如是聯袂往織造衙門門外走去。
因方才姬慶文聽柳如是說馬湘蘭不是什麽十惡不赦之人,因此對她的态度便也還算和善,命小多子在從京師得來的魏忠賢的遺産之中,選了些粗俗常見的諸如珊瑚、珍珠之類物件,湊滿三十萬兩銀子,便交給了馬湘蘭。
這些東西不是真金白銀,價值難以估算,不免上下有些出入。
然而馬湘蘭做了十年歌妓,又當了十年老鸨,眼裏走過的首飾寶物不知凡幾,略略盤算一下,便知道這些首飾的價值絕不會低于三十萬兩銀子,便滿臉堆笑着感謝起來。
姬慶文擺擺手,卻問:“老鸨子,現在柳姑娘離了‘绛雲樓’,那你這座花樓,還打算在蘇州繼續開下去嗎?”
馬湘蘭笑道:“開啊,當然要開。柳姑娘是奴家手裏的頭牌不假,可既然有頭牌,那自然會有二牌、三牌,奴家出點錢好好捧捧,搞不好過幾年又能捧個名動蘇浙的大花魁出來呢!”
姬慶文心中暗自哂笑:沒想到馬湘蘭這個明末的老鸨子,居然也懂得後世明星們刷流量、炒IP的伎倆,可見銀子能使人開竅,有了錢什麽點子都能想得出來。
打發走了馬湘蘭,姬慶文想到還有自己今天還要去松江府澱山港走一趟,便招呼起小多子,讓他通知李元胤、黃得功和葛勝,用過午飯之後便往松江府而去,自然也将柳如是帶在了自己身邊。
姬慶文原以爲柳如是一個弱女子,必然是要坐車坐轎而行的,卻不料她居然懂得騎馬,便特意選了一匹良駒供她騎乘,一路一行人快馬疾馳而行,不過半天時間,便已趕到澱山港。
因臨近春節,港口内雖然停滿了海船,可絕大多數海船都已停下了生意,隻有幾條歐洲來的海船尚在三三兩兩地裝卸貨物。
像這種開展對外貿易的場面,放在古代是沒有幾個中國人見過的,柳如是自然也不例外,看見了這副場面,隻覺得樣樣稀奇,一邊走一邊向姬慶文問東問西。
姬慶文在詩詞歌賦上是比不上柳如是的,然而在這種實務上卻要比她精通得多,便帶着幾分得意一樣樣介紹起來,換來柳如是不住驚歎:“這些東西,沒有哪本書裏寫過,隻有親眼目睹,才知道世上還有這樣的奇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