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胤不是個愛開玩笑的人,姬慶文看他神情又是緊張、又是嚴肅,便下意識地問道:“到底出了什麽事了?”
李元胤依舊保持了錦衣衛大特務特有的警覺,說道:“大人,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還請移步到僻靜之處,容末将同大人細說。”
姬慶文點點頭,又看了看錢謙益,思索了一下才說道:“錢先生,我知道你看我不順眼。沒關系,我看你也一樣不順眼。不過人生在世,能看得順眼的人又有幾個呢?錢先生,我不想爲難你,也根本沒空來爲難你。”
姬慶文說到這裏,笑着向想李元胤一指道:“你看,我才跟你說了幾句話,這位錦衣衛指揮佥事李大人,便來尋我來了。不過在下醜話說在前頭,兔子急了也要咬人。在下手裏雖然隻有不到五百人馬,可個個都是百裏挑一的精兵,就連兇悍無比的滿洲大汗皇太極、大貝勒代善,都是我的手下敗将。所謂‘秀才不出門,能知天下事’,錢先生據說是探花郎,我的本事,錢先生自然是了若指掌的,那就請不要以卵擊石了!”
說罷,姬慶文一轉身,撇下目瞪口呆的錢謙益,拖着柳如是便要往“绛雲樓”外走去。
他走了沒兩步,李元胤便追了上來,又在他耳邊低語道:“大人,你不是有命令,要将錢謙益軟禁在這裏嗎?這道命令還需要繼續執行嗎?”
姬慶文原本錢謙益軟禁在此的目的,首要的便是要斷絕錢謙益同鄭芝龍之間的聯系,以免自己在進京勤王對付滿洲八旗時候後院起火。
現在滿洲皇太極已然退出關外,他在關内侵占的城池也都被孫承宗逐一收回,而姬慶文自己也已回到了蘇州,那軟禁錢謙益就并不是什麽當務之急了。
于是姬慶文擺擺手,用輕而堅定的語氣對李元胤說道:“不必了,錢謙益這隻老狐狸,滿口的牙齒已被我拔了一半了,暫時也作不出什麽妖了。讓你兩個錦衣衛的兄弟就撤了吧,他們這兩個月辛苦了,得空讓他們到織造衙門來,我給他們些賞賜也就是了。”
說罷,姬慶文緊握住柳如是的手,頭也不回地就離開了這座集萬千繁華于一體的“绛雲樓”。
因聽李元胤說有重大事情向自己彙報,因此姬慶文一路之
上不敢有半點耽擱,一路快步便回到了織造衙門。
柳如是雖也是見過世面的,卻是第一次來蘇州織造衙門,心中不免有些好奇,一路跟着姬慶文往衙門後院那座頗大的園林深處走去,一面不忘欣賞園中的奇花異石。
她同江南不少才子交好,進過不少園林,自己看得多了,竟也成了半個行家,不時點評起這裏哪塊石頭不适合、那裏哪棵桂樹顯得多餘。
姬慶文是個俗人,倒沒看出來哪裏适合、哪裏多餘的,隻覺得這柳如是乃是江南名媛,能夠被自己收羅進來,好歹也算是自己穿越過來的一大成就了,也應該好好安撫她一下。
于是姬慶文便說道:“柳姑娘,從今往後,這裏便是你的家。這些草木化石就是家裏的家具,你想挪動挪動也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情,就盡管去弄好了。”
柳如是聽了臉上一紅,低吟了句:“大人,我知道了。”
走沒兩步,姬慶文的小妾杏兒便走了出來,見姬慶文的手緊緊抓住了另一個女子,心中一股醋意禁不住翻湧上來,上前兩步陰陽怪氣地問道:“少爺,這位姑娘是誰啊?”
“這位是柳如是,柳河東,我已替她贖了身,從今往後便要在這裏居住了。”姬慶文答道。
柳如是大名鼎鼎,就連杏兒也是頗有耳聞,聽了姬慶文的話,先是一愣,随即又道:“喲,原來是‘秦淮八豔’之首的河東君柳如是啊!怎麽不在‘绛雲樓’裏住着了嗎?也要跟着我來伺候我家少爺拉嗎?”
杏兒也算是頗有心計了,句句都點在柳如是的死穴上,要的就是讓她認明自己的身份,順便立一立姬慶文首席姨太太的威風。
姬慶文穿越之前,也跟着看過不少狗血宮鬥戲,知道杏兒當面說這幾句不陰不陽的話的用意,便斥道:“杏兒,你說什麽呢?”
杏兒嘴巴一嘟,頂了句嘴:“少爺,我可什麽都沒說啊,不就是問問柳姑娘的情況麽?”
柳如是身上這個“秦淮八豔”之首的名号,是蹚過了多少大風大浪才得來的,杏兒口中這幾句不冷不熱的話,在她看來不過是茶杯裏泛起的兩三圈漣漪罷了。
隻見柳如是低眉道:“姬大人替我在皇上面前求情,又花了整整三十萬兩銀子給我贖身,這樣的恩情,我是幾輩子也報不完的。這位姑娘……不知如何稱呼?”
“她叫杏兒
,是我納的小妾。”姬慶文替杏兒答道。
“哦,原來是杏兒姐姐。”柳如是接過話頭便對杏兒說道,“杏兒姐姐,大人的恩德,小妹就從今日開始報起,從此也跟着姐姐一道伺候大人了。”
說罷,柳如是便用一雙極美的眼睛,毫無怯意地盯着杏兒看。
柳如是不愧是花中魁首,她的容貌就連杏兒這個女子看了都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又聽說姬慶文替柳如是做了這麽多的事、花了這麽多的錢,已然明白了她在自己這位“少爺”心中的地位,隻得服軟道:“不敢。看你年紀比我還大些,應該由我叫你一聲柳姐姐才對……”
一旁的李元胤這兩位女子你來我往,明裏暗裏已經通過言語交鋒了好幾回了,不禁笑道:“姬大人,看來這閨房之争,一點也不比官場上、戰場上的交鋒輕松。哈哈,姬大人将來可未必有什麽好日子過了啊!”
姬慶文莞爾一笑,忽又想起李元胤還有要緊事同自己說,便又收起笑容,對杏兒說道:“杏兒,柳姑娘走得急,沒帶着随身細軟,你這就帶柳姑娘上街去買些物品,花的銀子都從賬房裏支出。另外再收拾起兩間房子來,專給柳姑娘居住。”
支走了柳如是和杏兒,姬慶文這才同李元胤走進書房,問道:“李指揮,你急匆匆拉我過來,到底是發生了什麽要緊的急事?”
李元胤答道:“這件事雖并不是十分着急,卻是一件大事,因此末将才傷了大人的雅興,非要第一時間來通報大人的。”
姬慶文忙道:“李指揮什麽時候也學會了李岩那套,開始賣起關子來了?到底是什麽事,還請明說。”
李元胤蹙眉道:“大人是不是曾經在皇上面前建議,要取消我靠勘合貿易,全面開放海禁?”
姬慶文答道:“是,是有這麽一回事。那時候皇上沒有立即俯允,而是說要同内閣商量一下再辦。怎麽是這件事情被皇上駁了嗎?”
李元胤搖頭道:“不是,這樣能夠擴充朝廷财政收入的事情,皇上又怎麽可能批駁了呢?”
“那就是皇上準了我的主張了,那可是件好事啊!”姬慶文道。
李元胤兩道劍眉緊鎖,說道:“皇上倒也沒有完全找準……”
“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你給我說說清楚。”姬慶文被李元胤這幾句話撩撥起了好奇心,忙不疊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