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不料柳如是搖搖頭,說道:“這東西太珍貴了,我不想收、也不敢收……”
“此話怎講?”姬慶文有些不理解——如果有人肯送這麽珍貴的東西給自己,自己二話不說就留下來了。
柳如是給出了自己的答案:“姬大人給我這般珍貴的東西,我要是拿了,我無以爲報,索性就不收了吧……其實這些也都是身外之物,供奉佛祖,其實隻要一片忠誠之心而已,用這種價值連城的黑寶石,也未必有什麽助益……”
姬慶文看着柳如是這副凝眉蹙目的樣子,心中說不出的喜歡,隻想将這個才藝雙全、名滿江南的絕色女子攬在自己懷中,也能算是自己穿越到明末之後的一大成就了。
于是姬慶文又故意賣個關子,說道:“都說柳姑娘出塵脫俗,若是尋常的煙花女子,遇到恩客送這樣貴的禮物,早就高興得忘乎所以了。沒想到柳姑娘瞧見這枚黑寶石,居然還想着怎樣報答我……唉……真叫我難辦啊……”
柳如是聞言,兩道柳眉一挑,問道:“這話怎麽講?這寶石我不願拿,大人把東西收回去就是了,這又有什麽好爲難的呢?”
姬慶文含笑道:“這顆寶石雖然珍貴,卻畢竟還是生不帶來、死不帶去的俗物。我身上還有一樣東西,比這顆寶石鄭貴一百倍、一萬倍,是專門爲柳姑娘準備的,被柳姑娘剛才這麽一說,都不知要不要送給姑娘了。”
柳如是還以爲姬慶文又準備了什麽稀有的寶物,便趕忙說道:“既然如此,那小女子我就更不敢收了。大人還麽自己留着,要麽送給别的女子……總之我是不敢收的了……”
說到“别的女子”這四個字的時候,柳如是臉上頓時飛起一陣紅霞,話語之中也似隐隐透着一股醋意。
姬慶文忽然放聲大笑:“哈哈哈,這件東西随便換了一個人拿了,便是不名一文,隻有送給柳姑娘,才可稱得上是無價之寶呢!”
此言一出,柳如是的好奇心終于被徹底調動起來了,隻見她一雙丹鳳眼瞪得渾圓,眼神中難得地帶上了幾分童真,問道:“姬大人,你說的到底是什麽寶物?”
姬慶文看着柳如是這樣的神态,更是喜歡得心裏小鹿亂撞,便要再逗她一逗:“怎麽?你現在又想要了?不怕拿了我的東西沒法報答我了嗎?”
“小女
子隻是好奇而已,并不一定要收……大人要是再逗我,那我不問就是了……”說完,柳如是便用細密的上排牙齒,輕輕咬了咬下嘴唇,露出一副令人無法拒絕的嬌羞模樣。
姬慶文也不知柳如是這樣的神态,到底是由内而外發自肺腑的呢,還是由外而内故意假扮出來的,總之是被她深深打動了。
于是姬慶文便欣然從懷中掏出一隻小木匣,放在桌上,又用手推到了柳如是面前。
柳如是看這木匣做得極爲精美,果然是像裝着珍貴東西的樣子,便問道:“大人,你說的寶物,就在這裏面了?”
姬慶文含笑點了點頭。
于是柳如是便鼓起勇氣,伸出玉蔥一般的手指,将匣子打開,見裏頭赫然平躺了一份文書,封面上一絲不苟地寫着兩個字:“聖旨”。
于是柳如是恭恭敬敬地将聖旨取出,又小心翼翼地展開閱讀起來,讀到一半便已是淚流滿面,旋即又哽咽起來,好半會兒才将這份寫得極爲簡明扼要的旨意看完,卻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問姬慶文道:“大人,這是真的?”
“這當然是真的了,是當今皇上的親筆禦書,又蓋着傳國玉玺,誰敢造假?”姬慶文用極爲肯定的語氣确認道。
柳如是聽了一愣,忙又低頭将這份自己看的幾乎已經能夠背誦出來的聖旨又看了一遍,終于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情緒,伏在桌上痛哭起來,用斷斷續續的聲音說道:“爹……娘……女兒我……我終于可以……可以……堂堂正正……堂堂正正做一個人了……”
原來姬慶文給柳如是的不是别的東西,正是他向皇帝求來的一紙诏書,而這诏書的内容,便是赦免柳如是一家因張居正案被貶爲賤民的罪過——也就是說,有了這道旨意,柳如是從此便不再是賤民,而終于可以替大明朝廷當一個良民,再也不用在煙花柳巷賣藝陪笑了!
要知道,賤籍這東西世代相傳、古已有之,據說還有從唐朝時候就一直流傳下來的世代賤民。因此姬慶文這樣的恩德,相當于是将柳如是一家,從萬劫不複的地獄之中硬生生拉了出來,可以說是柳如是的再造父母也并不爲過。
可姬慶文卻是從人人平等的社會主義新時代穿越過來的人,并沒有完全認識到這裏頭的重要性,還覺得是柳如是情感豐富、反應過度了,便笑道:“柳姑娘,這是件好事啊,你應該高興一些,不要做出這副哭喪相啊……
”
他這幾句外行話,在柳如是耳中聽來,卻似乎有一種舉重若輕、處變不驚的魅力,于是她勉強忍住了哽咽,說道:“都說大人是皇上跟前說得響話的紅人……這道旨意,大人從皇上那裏求來,自然是輕描淡寫,可對我、我們一家,卻是天大的恩情……這樣的恩德,小女子我今生今世是報答不起了,就隻願來世做牛做馬報答大人了……”
什麽今生來世?我姬慶文上輩子還是個屌絲小碼農呢,死了以後穿越到崇祯年間才當了這麽個有錢人,卻也是九死一生幾乎戰死沙場,隻有活在當下、活出自我、活好人生,才是最重要的。
姬慶文想到這點,當即從座椅上“騰”地站起身來,擡高了嗓音說道:“什麽叫來世再報?我對你有恩,是要你今生就報答我的,至于什麽輪回、什麽來世都是些虛無缥缈的東西,管他們作甚!”
他這一吼不要緊,柳如是的閨房門外當即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又聽有人在門外急匆匆問道:“姬大人跟柳姑娘話說得好好的,怎麽又吵起來了呢?”
姬慶文聽是馬湘蘭的聲音,便招呼道:“老鸨子你進來,我有話要講。”
原來馬湘蘭親手關掉房門之後就一直沒有走遠,又聽屋子裏傳來柳如是哭哭啼啼的聲音,便忍不住把耳朵貼在門口偷聽消息,方才聽姬慶文忽然擡高了聲音,唯恐這個惹不起的姬大人吓壞了柳如是這棵搖錢樹,這才鼓起勇氣詢問了一句。
因此馬湘蘭聽姬慶文叫她進去,便忙不疊地推門就進,果然看見柳如是兩眼通紅,顯然是剛剛哭過,還以爲是姬慶文動了粗,卻又不敢惹怒他,隻能試探着說道:“姬大人……我們有話好好說,又何必……何必……呢?”
姬慶文根本不想去揣度馬湘蘭的心思,直截了當地說道:“我要給柳姑娘贖身,記得我兩個月前離開蘇州的時候,你開價三十萬兩。好,三十萬兩就三十萬兩,你要現銀?還是折成黃金?又或是換成蘇州商會的銀票,我都悉聽尊便!”
卻不料見錢眼看的馬湘蘭,這個時候居然又不稀罕起銀子來了,雙手一叉腰,說道:“大人,我知道你有錢,可做我們這行的雖然下賤,卻也是活生生一個大活人,不是你想買就能買的。看大人你把我們家姑娘欺負成這個樣子,要是她被你贖了身,将來哪還有好日子過?就請大人高擡貴手,别爲難我家姑娘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