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姬慶文徑自上前,将這枚銅鎖擺弄了一番,料定門後這間屋子裏必然有些詭異,便招呼那老太監道:“嘿,你過來,給我把門鎖打開,我要進去瞧瞧。”
那老太監帶着滿臉的疑惑走了上來,湊近門鎖看了好幾遍,這才說道:“回大人,奴才沒有這把鎖的鑰匙啊!”
“胡說!”姬慶文斥道,“這麽偌大一座白雲觀,救你一個人看守,怎麽可能沒鑰匙?還不快給我拿出來!”
那老太監一臉的爲難:“大人,奴才我是真的沒有鑰匙啊……”
“哼!瞧你這副吞吞吐吐的樣子,一看就知道你是做賊心虛。本大人要是猜得沒錯,這屋子裏面肯定藏了滿洲奸細!”姬慶文故意吓唬他道。
“沒有……沒有!肯定沒有……”老太監慌忙解釋。
“什麽沒有!我看你這是在故意掩飾!哼!反正藏匿滿洲奸細也是必死之罪,不如我現在就将你在這裏殺了算了!”姬慶文厲聲道。
一旁的錦衣衛指揮佥事李元胤乃是誘供逼供的高手,早已猜出姬慶文的用意,便也配合着大步上前,抽出腰間的繡春刀,架在那老太監的脖子上,呵斥道:“好你個包庇滿洲奸細的賊人,認得錦衣衛的繡春刀嗎?”
那老太監以爲自己今日是在劫難逃了,吓得一口氣喘不上來,立即就暈了過去。
李元胤見狀,歎息者搖了搖頭,說道:“姬大人,看來這人手上确實是沒有鑰匙了。怎麽辦?還請大人示下。”
“什麽怎麽辦?沒有鑰匙就不進去了嗎?沒有鑰匙,不能把這把鎖給撬開嗎?”姬慶文答道。
說着,他便招呼來黃得功,叫他将這把鎖弄壞了。
卻不料這把銅鎖質量極好,以黃得功的神力,左掐右扭好半天,都拿這把銅鎖絲毫沒有辦法。
于是黃得功撓了撓頭,說道:“東家,這鎖結實得很,我弄不壞啊!”
“我說黃得功,你這人飯吃得比别人多、話也不比别人少,怎麽一到關鍵時候就掉鏈子啊?你少啰嗦,再使把勁,把鎖給擰開了,我有賞。”姬慶文道。
黃得功又擺弄了一番,還是拿這把銅鎖沒有辦法,不知是累的、還是急的,腦袋上已是滲出了一層臭汗。
李岩見了,“呵呵”笑了兩聲,
說道:“黃得功,你腦子是轉彎的嗎?這把銅鎖打不開,你不會把門卸了嗎?”
“對!卸門,卸門!别管這把鎖了!把門卸了一樣能進去!”姬慶文立即附和道。
黃得功聽了,想也不想,抛下銅鎖不管,伸出兩隻蒲扇般大小的手,便使勁搖起面前的這扇屋門來。
方才門上的那把鎖是新造的,鎖後面的木門卻是陳年老貨,原本十分堅實的木頭,在幾十年、上百年風雨的摧殘下,早已變得腐軟不堪,在“咿咿呀呀”呻吟了沒多久之後,便被黃得功扯斷門軸,整個都被從門框上卸了下來。
黃得功手裏扛着這扇大門,問道:“東家,門被我拆下來了,放在那裏好呢?”
“這事也來問我?随你放在哪裏,哪怕頂在頭上,都不關我的事。”說着,姬慶文便邁步走進房門。
李岩、李元胤等人,也跟着走了進來。
卻不料這間了這座頗費了一番工夫才進入的庫房之内,果然如那老太監所言,裏頭擺滿了香爐、香案、塑像等封建迷信用品,而且大多破破爛爛的,屬于是那種丢了可惜、不丢沒用的雞肋。
可這些半無用的垃圾,也犯不着鎖得這麽好啊!
心裏懷着這樣的疑問,姬慶文在這間頗大的庫房裏走了一圈又一圈,将每一處角落、每一塊地磚都仔仔細細地了一遍——總共發現蜘蛛網六張、吃剩的饅頭半個、竹頭筷子七雙半、幹了的老鼠屍體三具,就是沒半兩銀子!
姬慶文見狀,又在屋裏走了兩圈,确定再沒錯過什麽之後,才歎息着向屋外走去。
卻不料他還沒有跨過門檻,卻聽李岩說道:“姬兄,我看這裏有些怪異。”
姬慶文聽了,眼前一亮,立即回過頭來,問道:“李兄,哪裏怪異了?是不是找到銀子的線索了?”
李岩搖搖頭,指着身前的一堆塑像說道:“姬兄,你數數,這雕像一共有幾座?”
姬慶文擡眼望去,果然見面前參差不齊地擺了一堆神像,這些神像各有一人來高,臉上、身上、衣服上都布滿了灰塵,有些地方灰塵厚得都結了塊。
庫房之内光線甚暗,姬慶文眯着眼睛運用起自己幼兒園時候學到的數學知識,仔細數了幾遍,回答了李岩的問題:“九座,是九座神像。李兄,怎麽了?”
李岩蹙眉答道:“那就不對了。姬兄,白雲觀乃是一處道觀,如果拜的是三清,那就應該造元始天尊、靈寶天尊、道德天尊三座神像
。若拜的是四禦,那就應該造紫薇大帝、玉皇大帝、王母娘娘、長生大帝四座塑像。若是供奉……”
李岩果然是博學多才,一口氣說了三四十位道教神祇,可就是沒有同時供奉九座神像的套路。
這下連姬慶文也覺得奇怪了,想了想,說道:“李兄,這些神像,我也是越看越覺得奇怪,可惜這裏光線太暗了,我們搬到外邊去再仔細分辨。”
于是姬慶文高呼一聲:“黃得功何在?快給我将這些神像搬到院子裏去。”
黃得功答應一聲,走進屋子,伸手用力一擡神像——卻不料這座神像竟紋絲不動!
在場之人,誰都知道黃得功力大無窮,這一人來高的神像,别說是用爛泥塑的、用木頭雕的,就是用黃銅澆築的,他黃得功也應該搬得動!而這些神像竟能重到令黃得功都沒有一點辦法,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就連姬慶文也越來越覺得這些神像有問題,便對黃得功說道:“得功,你别使傻勁,快搖搖,試試看這幾座神像的底座,是不是被固定在地面上了?”
于是黃得功伸出手,将塑像用力推了推,這座塑像終于挪動了一些——原來這塑像并沒有被固定住,而确實隻是異常沉重而已。
于是衆人商量了一下,将庫房之内所有的窗門打開,又從那老太監的房裏找來蠟燭和油燈,将神像四周的空間略微照明一些,這才仔細觀察起來。
姬慶文和李元胤将這座滿是灰塵的神像上上下下打量了無數遍,隻覺得這座神像除了做工糙了些、外表髒了些之外,并沒有什麽特别的地方。
還是李岩腦子最活、眼睛最亮,不單隻将注意力集中在這一座神像上,而是将所有九座神像連起來一起細細觀察,終于發現了其中的門道——
隻聽他說道:“姬兄,你瞧瞧,這些神像的面孔,怎麽都長得差不多啊!而且……而且似乎有些熟悉……”
姬慶文被他這麽一提醒,還真發現這些塑像每個都長了一張煎餅似的肥臉,透着幾分詭異、幾分滑稽,卻又似曾相識……
于是他便叫小多子去打一盆水、區一條抹布來,将這些神像的臉逐一擦幹洗淨了。
正在這些神像的面孔被洗幹淨的那一刻,姬慶文竟不由自主地驚叫起來:“魏忠賢!是魏忠賢!這些雕像長得跟魏忠賢一樣!”
李岩見了也大驚失色:“是魏忠賢!确實是魏忠賢!這裏怎麽會有這麽多魏忠賢的塑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