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自成贊道,“好兄弟!你叫什麽名字,我們黃泉路上也好做個伴!”
那人大笑道:“我叫劉宗敏,情願同‘闖将’李大爺同生共死!”
這兩人正在說話,卻見前頭姬慶文所率的鄉勇團練業已殺到,在李自成對面列好了陣型,隻待一聲令下,便好大開殺戒。
姬慶文穿越到明末明朝的現代人,心中還懷着幾分人道主義精神,覺得就這樣将李自成他們就地屠殺,有些太殘忍了些,便親自站到隊伍前頭,高聲喊道:“對面李自成、高迎祥聽了。你挑旗造反,已犯了十惡之罪。然而脅從之人卻未必要死,你們要是還講些義氣,就自己出來自首,剩下的兄弟,我保證不會爲難他們!”
“你少在這裏收買人心!”高迎祥說道,“這裏都是我們的生死弟兄,‘不得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死’!你有本事就将我們全給殺了!”
一旁受了傷的李自成卻對左右說道:“諸位陪我到這裏,已算是仁至義盡了,若是家裏還有老小妻兒需要照顧,自然可以出去投降。我李自成絕不見怪。”
他話音落定許久,終于沒有一個人出來向官軍投降。
姬慶文站在對面将他們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搖搖頭說道:“何必如此?何必如此啊!”
李元胤走了上來,在姬慶文耳邊說道:“大人已給過他們機會了,沒想到這些人果然都是些鐵了心同朝廷作亂的逆賊。大人,不能再有婦人之仁了,趕緊下令将他們全部剿滅了吧。”
姬慶文聽了,歎了口氣,慢慢退到陣後,朝陳文昭擺了擺手,說道:“算了,動手吧!”
陳文昭聽了這話,便深吸一口氣,下令道:“衆軍準備,向敵軍開火射擊!”
話音剛落,一百火槍手立即開始裝藥、瞄準,正待扣動扳機,卻聽有人高呼一聲:“将軍且慢,北邊來了一隊騎兵!”
陳文昭聽了一驚,趕忙下令手下兵士停止射擊,朝北方望去,果然瞧見一隊騎兵約有兩三百人,正縱馬向姬慶文這邊疾馳而來。
姬慶文也是大驚失色,舉起望遠鏡朝騎兵奔馳過來的方向望去,卻見這些騎兵身上都穿着雜色衣裝、佩戴的兵器也都互不相同,顯然不會是正經官軍。
于是他将望遠鏡遞給陳文昭,說道:“陳将
軍,那邊大概又來了一股民軍,他們都是騎兵,不知應當如何對付?”
陳文昭放下望遠鏡,臉上露出嚴肅而又爲難的神色,說道:“若是北上時候帶着那輛戰車就好了……就指望這些民軍的騎兵,沒有滿洲八旗騎兵那麽精銳了……”
說罷,他趕緊下令,讓全隊向東南方後撤二十步,斜向列隊,将退到牆角的高迎祥、李自成部和過來的那群騎兵都擺在正面,又嚴令麾下兵士嚴陣以待、不許有半點輕敵的情緒。
要知道當年“渾河之戰”,老“戚家軍”就是在滿洲女真騎兵的沖擊下才全軍覆沒的,陳文昭就是那場血戰的當事人,自然十分緊張。
不過那些民軍畢竟沒有關外的滿洲人那般精通騎兵的用兵之道,疾馳到距離姬慶文所部百十來步的地方,居然沒有向其直撲過來,而是改換了方向,同退縮在城下的李自成會合一處。
隻見領隊之人騎在馬上,向李自成放聲大笑道:“哈哈哈!李自成,你動作也太慢了。跟你說你辦事颠三倒四,招兵買馬要先逼着百姓将縣官殺了,他們成了朝廷欽犯,自然就跟着你造反了。你倒好,要先殺了貪官收買人心,這樣得弄到猴年馬月去啊?”
李自成懶得同此人多費口舌,便道:“我知道了,‘八大王’,現在朝廷的兵馬就在前頭,我們先一緻對敵,别的事情日後再說!”
那位“八大王”仰天大笑道:“一緻對敵?那些官軍一共才幾個人?我手下有三百精騎,還有三千步卒正在趕來,用不着你插手,一樣能将這幾個官軍全部殺死!”
李自成卻道:“你先将官軍殺退了,再跟我講大話。不過我好心勸你幾句,對面那夥官軍不好對付,你小心在陰溝裏翻了船!”
那“八大王”卻絲毫不領情,“哼”地冷笑一聲:“你這樣前怕狼、後怕虎,怪不得被人逼得山窮水盡。看我怎麽把那官軍頭目的腦袋擰下來給你當夜壺!”
于是他怪叫一聲,領着手下三百騎兵,便開始在陣前列隊。
姬慶文手裏有從鄭芝龍那裏得來的望遠鏡,将眼前的一切看了個清清楚楚,忽然放下望遠鏡,叫了聲:“不妙!”
李元胤聽了,忙問:“大人,怎麽了?”
姬慶文答道:“那騎兵頭目是我的仇家,就是山西碛口鎮差點被我殺死的那個張獻忠!”
張獻忠的事情,李元胤曾經聽姬慶文和李岩說過幾次,多少也知道一些其中的故事,因此心中也十分焦急,慌忙說道:“看來今日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血戰
了,大人可要小心了……”
一旁的陳文昭将他們兩人的對話聽了個清清楚楚,忽然命令麾下軍士向前十步,舉起火槍向民軍騎兵猛烈射擊。
此事姬慶文手下的團練兵士,距離張獻忠的騎兵有七十來步——也就是将近五十米——的距離,幾乎已到了燧發槍射程和精度的極限。
然而對面連人帶馬,目标擴大了不止一倍,反倒爲火槍瞄準創造了有利條件——隻見姬慶文手下團練兵士發射的彈丸,如同長了眼睛一般,準确地命中了張獻忠麾下的騎兵。
騎在馬上的騎兵挨了槍子,多少還能勉強忍受住疼痛。
可他們胯下的馬匹卻克制不住本能的反應,立即疼得原地打轉、亂奔亂跳,将不少騎兵掀下馬背——張獻忠好不容易排列齊整的隊伍,頓時變得混亂不堪。
張獻忠脾氣暴躁,見狀大怒,厲聲呵斥道:“兔崽子們,好好給老子列隊,誰還敢沖亂了陣型,看老子不殺你的頭!”
他話音未落,又是一陣槍彈襲來,将好不容易穩定住的陣型再次打亂,記得張獻忠親自揮刀斬了兩個騎兵的腦袋。
然而人固然想要列隊,畜生卻不聽話,就這樣糾纏了一盞茶功夫,張獻忠的隊伍經受了姬慶文五六陣火槍的襲擊,尚未接敵便折損了三四十個騎兵,隊伍卻依舊散亂不堪。
一旁的李自成見他這樣狼狽,心中說不出的歡喜,卻又想到自己同這位“八大王”張獻忠是拴在一條繩上的螞蚱——他要是完蛋了,自己也沒有什麽好果子吃。
于是李自成靈機一動,高呼道:“嘿!‘八大王’!你别在原地列隊啊,一邊移動、一邊列陣,走到官軍側翼便向他們沖鋒,這樣就免受官軍火槍的打擊了!”
張獻忠在馬上聽得清楚,口中不服氣地答道:“老子騎兵縱橫西北,還要你教我?”
然而口中雖還在逞強,心中卻明鏡似的——知道面對官軍的遠程火力,隻有李自成的辦法才是唯一可行的。
于是張獻忠便傳令下去,讓麾下騎兵分别行動,一邊向東邊繞個大圈、一邊集結軍隊。
這招果然高明,騎兵的高速運動,給姬慶文所部火槍瞄準造成了極大困難,上百支火槍一陣排槍打過,隻能造成張獻忠所部不到十人的傷亡。
眼看張獻忠麾下騎兵已經運動到姬慶文所部的側面空檔,急得陳文昭慌忙下令變陣,将陣型平行旋轉九十度,重新用正面面對張獻忠,卻不可避免地将身後一大片漏洞暴露在李自成的殘兵敗卒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