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得功憨憨說道:“吃錯藥?我沒吃藥啊……”
姬慶文沒好氣說道:“那就怪不得了,以後記得出門吃藥,免得在這裏發病!”
衆人聽姬慶文這話說得有意思,立即哄然大笑起來。
黃得功卻還沒有反應過來,說道:“東家,我出門是沒吃藥,可我沒病啊,也用不着吃藥,對不對啊?我隻是覺得這個陳将軍奇怪得很,說是要招力氣大的,卻把力氣大的趕走了,又招了力氣小的。還說什麽靠練能把力氣練出來……我在山西老家,也沒見哪個人,幹活幹得比我多,然後力氣還比我大的……”
陳文昭好不容易逮住個話頭,說道:“這位黃兄弟天生神力,我是知道的,你這樣的力氣當然不是靠練就能練得出來的。可上陣殺敵,不是小說書裏寫的那樣,沒人跟你一對一單挑。你打得過一個人、打得過兩個人,十個、八個,你能打得過嗎?”
黃得功嘟囔了一句:“十個八個我又不是沒有打過……”
陳文昭忽然一笑,說道:“那正好,我就同這位黃将軍切磋切磋,看看誰說得有理。”
姬慶文聽了,忙阻止道:“兩位都是我的好朋友,可不能随意比試啊,萬一誰受傷了可就不好了!”
然而這兩個人都是急性子、硬脾氣,姬慶文再三勸說都勸不住,一旁的李岩、李元胤卻打心裏覺得陳文昭有些過于高傲了點兒,也希望黃得功能夠教訓教訓他,便裝聾作啞隻當不知道這件事情。
于是黃得功抄起自己用慣了的那根鐵棍,高高舉起,就向陳文昭的肩膀上狠狠砸去,絲毫沒有手下留情、點到即止的樣子。
姬慶文見狀,吓得大喊:“陳将軍小心!”
陳文昭卻是不慌不忙,瞧準了黃得功鐵棍的來路,向一旁從容一閃,便躲過了這氣勢渾厚的一招。
黃得功絲毫沒有停手,未待鐵棍打到地面,便收住招式,向陳文昭腰間橫掃過去,他這一招也不知用上了幾分氣力,鐵棍仿佛劃破空氣一般,隐隐帶着凄厲的風聲。
陳文昭是依舊輕描淡寫地向後一退,便又讓黃得功這志在必得的一招落了空。
黃得功見狀,倒也沒有慌亂,又舉起鐵棍,重複一開始的一招,複向陳文昭肩膀砸去。
黃得功不懂武功招式而隻有一把子傻力氣,然而所謂“一力降十會”,就是他這樣的傻力氣,卻能将手中又粗又重的鐵棍揮舞如飛,讓尋常人想躲躲不開、想擋又擋不住。
可陳文昭可不是尋常之人,他是百戰餘生的戚家軍後人,身負高明武功卻又異于江湖豪客,招式講究簡單樸素、直接有效,面對黃得功發瘋了一般的攻擊,他仿佛早已看穿了攻擊的路數一般,身法、步法急而不亂,逐一閃開黃得功手中鐵棍的襲擊。
陳文昭在黃得功疾風驟雨一般的攻擊之中,還有閑暇觀察周圍的環境,忽然瞥見離自己兩三步遠的地方,橫卧着一根不知被誰扔了的斷了的魚竿。
他便一個貓腰,将将躲開黃得功橫掃過來的一棍,又一個側翻滾到一旁,拾起這根竹子做的三尺來長的魚竿,揮舞起來專門向黃得功的手指猛抽。
這魚竿又長又細,打在人身上自然是鑽心般的疼。
而“十指連心”,魚竿抽在手指上更将這份疼痛放大了十倍,疼得就連黃得功都把持不住,手中鐵棍“呼”地一下飛了出去。
陳文昭見狀,心中異常得意,揉身上前,用手裏的破魚竿在黃得功兩隻肩膀上各輕輕巧巧地抽打了一下,笑道:“黃兄弟,你手裏兵器都沒有了,總該認輸了吧?”
卻不料黃得功并不服輸,忽然兩腿用力一跳,便向陳文昭撲了上去,伸出兩條又粗又長的臂膀,便将陳文昭緊緊抱在雙臂之間,“哇呀呀”怪叫一聲,将渾身上下全部氣力集中在手臂之上,夾得自己和陳文昭身上的骨頭發出“咯吱咯吱”的摩擦聲音。
打到這種局面,陳文昭再有什麽輕快的步伐、巧妙的招式,都已經沒了施展的餘地,隻能任由黃得功擺布。
一旁的姬慶文見狀,趕緊上前一步,朝黃得功後腦勺上敲了一下,罵道:“黃得功?你吃飽了撐的?你剛才已經輸了,怎麽還沒臉沒皮地做出偷襲的事來?”
黃得功扭過頭來,問道:“東家,你看這局面,我和陳将軍最多打了個平手,沒有輸啊!”雙手依舊沒有松開。
姬慶文道:“廢話,要是陳将軍手裏拿的不是魚竿,而是一把鋼刀,你十個手指早就被他砍斷了,還有什麽力氣把人家抱住?少啰嗦,還不把陳将軍放下來!”
黃得功又嘟哝了兩句不知什麽話,這才松開臂膀,将陳文昭放了下來。
卻沒想到陳文昭這人氣量并不狹小,整理了一下
身上的衣服,便說道:“這位黃兄弟果然厲害,姬大人剛才說我們打了個平手,實在是給陳某天大的一個面子了。”
黃得功是個直腸子,聽陳文昭誇獎自己,立即得意地大笑道:“到底是行家,一看就知道誰輸誰赢。不過陳将軍剛才手裏那根魚竿用得倒是十分精熟,難不成你當兵之前是釣魚爲生的嗎?”
陳文昭聞言一笑,并不回答黃得功的荒唐問題,卻對姬慶文說道:“陳某剛才是用魚竿代替刀劍,使的是俞大猷俞都督的劍法,實戰功效頗爲卓著,也是我要向兵士們傳授的。”
姬慶文聽說過俞大猷的大名,知道他是同戚繼光并駕齊驅的抗倭英雄,而武藝高強說不準更在戚繼光之上,據說還做出過單挑少林寺的壯舉,武功堪比金庸筆下的北喬峰。
因此,他聽陳文昭要向兵士們傳授俞大猷的武藝之時,頓時大喜過望,說了無數贊賞和感謝的話。
而那些新招募來的兵士,見了黃得功和陳文昭比試的過程之後,更是欽佩不已,臉上露出崇敬而又羨慕的表情。
于是姬慶文上前一步,對這些新募的兵士說了幾句勉勵的話,又從懷中掏出一千兩一張的兩張銀票,說道:“諸位,這裏是兩千兩銀子,蘇州商會簽發的,憑票即兌。我這就去義烏城裏兌出現銀,分給每人十兩銀子,大家先拿回去安家。明天還是這個時候,都在此處集合,我們就要出發到蘇州去了。”
于是陳文昭上前接過銀票,說道:“這件事情,由陳某代勞好了,就無須姬大人勞神了。”
說着,他便轉身向衆人說道:“大家聽好了,你們現在已是姬大人手下的兵了,先不要亂、更不要叫,排好了隊,跟我去錢莊領銀子去!”
說罷,陳文昭走到隊伍前頭,第一個往義烏城中走去,其餘兵士也都排着并不齊整卻也頗見幾分章法的隊伍,跟着他魚貫進了義烏城。
此時李岩已将這群新招募的兵士造好了花名冊,便将這本墨迹未幹的冊子送到姬慶文面前,說聲:“姬兄,這些人的名字、籍貫、職業、年齡、親屬情況,我都已經記錄下來,你要不要看看?”
姬慶文接過名冊,一頁一頁翻閱起來,雖看不出其中有什麽門道,卻也見李岩記載得極爲詳盡,顯然是用了心的。
正當姬慶文全神貫注翻閱名冊之際,卻聽李元胤扯了扯他的衣袖說道:“姬大人,你看,那邊來的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