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理所當然的,姬慶文自然滿口答應下來。
陳文昭又道:“光有刀還不行,還需要有盾牌、長矛、狼筅、弓箭等兵器,此外火槍、火炮、戰馬、戰車也是必不可少的。”
姬慶文将陳文昭說的暗暗記在心裏,又問道:“盾牌、長矛好說,我花錢去購買最好的器械好了。可狼筅又是什麽兵器?我怎麽從來沒有聽說過?”
陳文昭尚未作答,李岩卻接口道:“這件兵器,《紀效新書》上是有記載的,不信大人請看。”
說着,李岩便翻開手裏的《紀效新書》找到了一張圖樣,便指點給姬慶文看。
姬慶文定睛一看,原來這“狼筅”形狀大抵類似于剪除了葉片的鐵竹竿,專用“竹竿”上四散開來的鐵矛尖刺殺眼前的敵人,一看就是一樣頗爲刁鑽歹毒的兵器。
陳文昭又結識道:“别的兵器都需要操練招式才能發揮作用。唯有這件狼筅,隻要所持之人膽大無畏,便能成爲全軍屏障。我戚家軍在同倭寇和女真交鋒時候,狼筅都派了大用場。隻是這件兵器乃是朝廷禁物,市場上面沒有出售的,需要大人派人專門打造。”
姬慶文點點頭,答應道:“我自然會找手藝高超的鐵匠,按照圖樣打造。”
陳文昭又道:“還有火器,火槍、火炮都是必須之物。戰車也最好能夠打造一輛,作爲車營作戰的依托。”
姬慶文蹙眉道:“火槍、火炮我懂一些,也可以讓鄭芝龍向西洋人購買,我們也能仿制一些。至于戰車,卻不知是什麽東西?”
在姬慶文的心裏,所謂戰車,就是坦克一類的東西,難道明末就有了這樣的大殺器?那女真人的騎兵還經打嗎?
卻聽陳文昭說道:“這是步軍正面抵抗騎兵的利器,可惜渾河一戰之中損失殆盡。需要姬大人請能工巧匠重新織造。”說着,陳文昭便将戰車的結構、材料、作戰方式等向衆人簡略介紹了一番。
姬慶文這才恍然大悟,立即拍着胸脯說道:“在下在蘇州織造衙門裏有個叫宋應星的孝廉,他最愛擺弄這種東西了。我又認識一個叫湯若望的西洋傳教士,懂得一些西方技術。戰車交給他們制造,一定能夠青出于藍。”
……
……
就這樣,衆人商議了整整一夜,直到次日早晨,帳篷之外已是風停雪止,大雪反射着初升的太陽放出的光華,将天地之間照耀得明晃晃的一片,似乎将這世上一切污濁、塵埃、黑暗全都壓服在自己身下。
姬慶文撩開帳篷門簾,見到這樣一番雪景,頓時詩興大發,忽然靈機一動,吟誦道:“北國風光,千裏冰封,萬裏雪飄。望長城内外,惟餘莽莽;大河上下,頓失滔滔。山舞銀蛇,原馳蠟象,欲與天公試比高。須晴日,看紅裝素裹,分外妖娆。”
李岩跟在身後,有些驚訝地說道:“姬兄一直說自己沒有文采,可這一首《沁園春》卻是上品,不知還有沒有下阙?”
于是姬慶文又接着吟誦:“江山如此多嬌,引無數英雄競折腰。惜秦皇漢武,略輸文采;唐宗宋祖,稍遜風騷。一代天驕,成吉思汗,隻識彎弓射大雕。俱往矣,數風流人物,還看今朝。”
李岩聽罷,更加驚異,說道:“下阙比上阙更好,這首姬兄這首《沁園春》氣勢滂沱、胸懷宇宙,比起蘇東坡(蘇轼)、辛稼軒(辛棄疾)填的詞,絲毫不在以下。姬兄又是随口吟詠,這份才情,恐怕隻有寫了《滕王閣序》的王子安(王勃)才能相提并論。在下從此再也不敢在姬兄面前自誇文采了……”
所謂“文人相輕”,能得到李岩這位心高氣傲的飽學之士這樣一番由衷的誇贊,可以說是十分不容易的了。
因此姬慶文十分得意,剛要半真半假地說幾句謙遜的話,可突然想到自己抄襲竟抄襲到“他老人家”頭上了,不禁心中一緊,吐了吐舌頭,說道:“我肚子裏這點墨水,哪寫得出這樣的好詞?這是湖廣省長沙府一位高人的傑作,今天興之所至,這才忍不住背誦了出來。”
李岩心悅誠服地點頭道:“那有緣我可是要向這位高人當面請教的……”
姬慶文卻一點不願将這個話題引申出去,支支吾吾說道:“恐怕……恐怕要見這位高人……也……也不是太容易……”
兩人正在吟風弄月、吹牛扯淡,陳文昭也從帳篷裏鑽了出來。
他看見這一場大雪,卻沒有吟詠詩詞的興緻,趕忙将礦上的礦工喊了起來,紛紛部署下去,要他們即刻清掃大雪,檢查安全。
姬慶文見這些礦工令行禁止,聽到命令便行動起來,不禁稱贊道:“陳将軍,我看你礦上這些兄弟一個個身強體壯,又十分聽從你的号令,年紀也輕,
不如将這些兄弟帶下礦山,跟我去蘇州如何?”
陳文昭當即否決道:“不行。這些都是渾河一戰中陣亡的兄弟們的子嗣,我不忍心他們父輩爲國捐軀之後,連他們也死于非命……”
陳文昭這點心思,姬慶文倒也理解,便不在這個話題上繼續往下說,話鋒一轉道:“我們商議了一夜,還沒定下需要招募多少人馬的數量呢!我考慮了一下,先招二百人……”
陳文昭蹙眉道:“二百人……似乎少了些。戚家軍全軍戰鬥人員數量在三千零七十二人,另配夥夫、軍醫、工匠、馬弁等後勤人員兩百人。後勤人員一同參與訓練,戰鬥人員減員即補,這才能維持完整戰鬥力。因此兩百人……似乎太少了一些。”
姬慶文算了一下,如果按照陳文昭的講法,保持一支滿編的戚家軍編制隊伍,那一年光軍饷就要差不多五十萬兩銀子,還不包括兵器、賞賜等方面的支出——這樣的開支,是他一個小小的織造提督目前沒法解決的。
姬慶文剛要想辦法拒絕,那邊陳文昭卻道:“眼下直接招募三千人馬,确實有些難度。記得老一輩人說,戚繼光将軍養三千人的隊伍,幾乎耗盡心血,有時也不免欠發饷銀。先招募兩百人訓練起來,然後再在此基礎上慢慢擴編,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
由于大雪封山,姬慶文等人和陳文昭在山上多待了一天,才在第三天勉強下山,待到他們下山之時,又已是傍晚時分,多虧陳文昭在義烏城内人頭熟、面子大,才尋了一家客棧住了下來。
次日一早,衆人穿戴齊整、吃過早飯,便到義烏城門之外,設下桌案,準備招募兵士。
義烏雖是一座小城,卻也是頗爲繁華熱鬧,此時進進出出的行人川流不息,其中也不乏可以當兵從軍的适齡男青年。
于是陳文昭縱身躍上桌案,剛要開口說話,卻聽姬慶文說道:“陳将軍且慢,我排場還沒完全擺出來呢!”
陳文昭聞言覺得奇怪,卻見姬慶文吩咐黃得功,不知從何處取出兩面大旗,裝在兩支兩丈來長的木杆上,用力插在泥土之中。
一陣朔風刮來,将兩面大旗吹得迎風招展,卻見這兩面大旗一綠一紅,綠色大旗上繡了個黑乎乎的“姬”字——自然是“姬慶文”的姓氏;而那面紅色的大旗,卻用金線繡上了個海碗口大小的“戚”字——不就是“戚繼光”、“戚家軍”的“戚”字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