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光呆呆站在那裏，身子搖搖欲墜，隻見這隻石獅約莫七尺來高，丈許長，怕不是有數萬斤重，絕不是人力所能搬得動的。
儒家講究“子不語怪力亂神”，這說的是儒生不談神神怪怪的事情，可不等于他們就是無神論者，不相信世間有鬼神，看到這一幕，大多數人都想到鬼神上面去了，若非鬼神之力，這石獅子怎麽會飛到司馬光家門口呢？
“君實相公，在下身子有些不适，就先走一步了，明日怕是也沒辦法上朝了。”當即就有反應快的想從這件事裏抽身而去，拱了拱手不等司馬光答應就趕緊走了。
數萬斤石獅落地，該是多大的聲音？左右兩側的府邸也有人過來看到底發生什麽事情了，司馬光左鄰右舍非富即貴；而且周圍趕過來的人越來越多，怕是不用到明天，當晚這件事兒就會傳得人盡皆知了。
有些年紀大點的，資曆深點的，看着這座石獅子面有疑惑，爲何覺得這石獅子這般眼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獅子胸口上那血淋淋三個字，一筆一劃就像刀子一般直插司馬光的心髒，司馬光一時沒忍住，一口鮮血吐了出來，仰身向後倒去，還好他家的下人反應快，才沒有讓他受到二次傷害，趕緊将司馬光抱回屋裏，同時怕人去找大夫。
這下反應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不對了，紛紛舉起袖子遮住臉，掩面上了馬車匆匆離去，所有人都在後悔自己今天爲什麽要來司馬光家湊熱鬧，要是讓人知道這件事兒，不，這麽大的動靜，不可能還有人不知道，自己前途肯定要完蛋啊。
“呵呵，司馬君實這次怕是沒臉再出來見人了！天降石獅定是爲他而來，一句話就要舍棄數千裏地，這賣國賊三個字再合适不過了！”看熱鬧的人裏面也有新黨的支持者，他們看到這一幕可是高興壞了。
“是啊，司馬君實他們不是愛說相公‘天命不足畏’麽？眼前這可不就是天命麽？且看他‘司馬牛’怕不怕？”司馬光和王安石都是性格執拗之人，所以王安石得了個“拗相公”的外号，司馬光則被人叫做“司馬牛”。
“定是司馬光的言論觸怒上天，故而有次警示！”之前舊黨一直拿各地水災旱災、地震蝗災來攻擊王安石，說他變法觸怒了上天，所以才降下這些災害警告，可那些怎麽能和眼前這個大石獅子相比？
水災旱災、地震蝗災那一年沒有？聖人還說了呢，“天道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可又有誰見過老天降下石獅子來着？史書上都沒有這般記載！
新黨就差敲鑼打鼓慶祝了，舊黨卻如喪考妣，他們也不敢互相上門串聯了，隻能在家裏召集幕僚商量這次突變，琢磨着該怎麽樣才能把這件事忽悠過去。
司馬光在醒來後也在考慮這件事，但是他們都沒有想到，更可怕的事情還在後面呢，這隻石獅子的來曆可不簡單。
第二日一早，開封以東、河南府境内、塢羅河南側的大宋曆代帝王陵寝之中，負責看守陵墓的小兵像往常一樣準備清掃陵園，當有人來到宋太祖趙匡胤的永昌陵前，隻覺得今日好像有些不對。
他揉了揉眼睛，等看清楚之後頓時肝膽欲裂，隻見負責給趙匡胤看守陵寝的石獸之中，竟然少了一隻石獅子！
一聲驚呼打亂了陵墓的甯靜，守陵官員聽到驚呼後怒不可遏，竟然有人敢在此喧嘩，打擾大宋曆代先祖安歇？實在是罪不可恕？
片刻之後，他發出了比剛才那名小兵更大的驚呼，癱倒在地差點暈了過去，拼着最後一絲清明大聲吩咐，“快，快派人去通知京城！”
一隊快馬飛速奔向開封，一路上騎士門絲毫不敢吝惜馬力，一路跑死過半馬匹，兩百多裏的距離一天就跑到了，趕在關城門之前将消息傳到了皇宮之中。
“什麽？永昌陵的石獅子不翼而飛？”消息傳開，頓時就有人想到了司馬光門口的那一座，哦，是了，怪不得覺得眼熟，原來是替太祖皇帝看守門戶的石獅子啊！
這是太祖皇帝顯靈了！太祖陛下不忿司馬光出賣大宋國土，故而派遣石獅子飛來開封警告司馬光！無數人都想到了這一點。
趙顼立刻下令，讓最爲親信的大臣、内侍帶着那幾名從永昌陵趕來的守陵士兵，還有此前去永昌陵拜祭過的臣子去司馬光門口辨認石獅子。
“這就是替太祖陛下看守門戶的那隻！昨日巡視的時候還曾見過，不知爲何竟然飛到了此處？”守陵士兵一口斷定，這就是永昌陵丢失的那隻，同時長長松了一口氣，這下自家的性命可算是保住了。
“正是那隻。”幾位參與過英宗皇帝入陵事物的官員附和道，他們當時也曾經去附近的永昌陵看過，對這隻石獅子還有印象。
“對，在下也記得。”
“嗯，的确如此。”更多的人開始将自己記憶中永昌陵前的石獅子和眼前這隻對應起來，幾乎所有人都做出了同樣的判斷。
然後齊齊朝着石獅子拜倒，衆人皆曰這是太祖顯靈了，如若不然，數萬斤的石獅子怎麽會一眨眼的功夫就飛到開封了？
要知道開封和永昌陵可是隔着二三百裏地呢，就算派出大隊人馬運過來也得好些天功夫，而對照守陵士兵的話和昨晚在場衆人的證詞，可以判斷出，這石獅子從永昌陵飛到開封可連一刻鍾功夫都沒用到。
就連趙顼還有宮中的太皇太後、皇太後聽聞此事也一緻相信這是太祖顯靈，他們還在宮中設了香案祭拜，要不是出宮太麻煩，趙顼都想馬上趕過去祭拜了。
唯獨王安石父子在聽聞消息後同時将目光投向了開封城外，這件事兒莫不是那位做的？除了他，實在是沒有别人了。
“父親，孩兒馬上出城一趟吧？”王雱小聲對王安石說道，王安石默默點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