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少之中,龐統是最早跟着吳王的。他在吳王身邊的時間不是很長,但他的基礎是在吳王身邊立下的,行事風格很像吳王,尤其是早期的吳王。
吳王是殺過人,滅過門, 但親自動手卻是在襄陽時,後來就君子遠庖廚了,豫州、兖州世家的死都和他沒有直接關系,他本人沒有殺過人。許劭多次和他發生沖突,被他氣得吐血,離開平輿的時候, 去送的人卻是他。
龐統拿吳王在襄陽的事爲甘甯開脫, 是囿于他自己的見解,還是得到了吳王的授意?沈友不太清楚。但他知道一點, 江東世家貪心不足,不斷試探吳王的底線,吳王最近有對江東世家動手的迹象,一方面朱桓得到重用,一方面揚州刺史高柔正加緊監察,軟硬兼施,恩威并用,再用龐統、甘甯這樣的外州人來牽制江東人,也不是不可能。
沈家就是吳郡大族。沈友本人沒有侵占土地,不代表沈家沒有類似的惡行。
如果這是吳王對我的試探呢?
沈友想了半晌,還是決定保持沉默。屠城是惡行,不能縱容,他單獨上書吳王,彈劾甘甯。當然, 龐統有一點說得對,在上書之前必須先查證清楚, 屠城是否屬實,是甘甯下的命令還是部下自行其事,這裏面的區别很大。他與甘甯同列九督,如果沒有證據就彈劾,會讓人以爲他中傷同僚。再加上他和甘甯的不同出身,很容易被人引申爲江東打壓外地将領,世家歧視寒門。雖說沈家也隻是江東本地世家,而且武風甚烈,算不上真正的經學世家,也是半個武門,可是在有心人的眼裏,性質就完全不同了。
沈友與龐統商議,先寫一封信給甘甯,詢問情況。事關青州得失,他又通知了徐琨、朱然,請他們一起商議,面對青州可能的變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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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琨接到沈友的通報,勃然大怒,立刻傳書質問甘甯:屠城是否屬實,誰下的命令,如果是你下的命令,請你立刻向吳王請罪。如果是你的部下擅自行動,請立刻處決這些禽獸,以平衆怒。濫殺無辜,影響吳王聲譽,你必須有個明确的交待,否則我将上書彈劾你。
甘甯接到徐琨的書信,很不高興。他覺得徐琨是仗勢欺人,借題發揮,仗吳王的勢,借他搶功的題。他徐琨有什麽功勞?能位列九督,不就是仗着他母親是吳王的姑母麽。到了青州,寸功未立,現在我拿下了樂安,他嫉妒我,覺得我搶了他的功勞,故意要整我。
按照甘甯本人的意思,他就不想理徐琨,你上書彈劾就是了,看吳王什麽反應。步骘勸住了他。他對甘甯說,屠城這種事就算做了也不能承認,更何況你也沒做,人是殺了不少,但殺的是大族,不是普通百姓,而且殺人的主要是海賊出身的将士。海賊是什麽人?是青州失地的百姓,他們的土地被大族侵占了,現在要報仇,天經地義,有什麽不對?你爲此背負惡名,不值得。
再退一步說,打下樂安就夠了?我們還要繼續戰鬥,繼續立功,但隻有水師是不夠的,需要徐琨、沈友的配合。你現在和徐琨鬧翻,互相内讧,還怎麽立功?個人立不了功是小事,影響了青州大局,吳王怪罪下來,誰來承擔責任?
甘甯被步骘的兩個理由勸住了。他讓步骘執筆,給沈友、徐琨回複,說明情況,提議協同作戰。鑒于黃河即将斷流,水師無法入河,但是可以進入濟水,他建議以濟水爲戰線,堅守緊臨濟水的曆城、梁鄒、臨濟等城,阻止可能到來的冀州、幽州軍進入青州腹地。
步骘文章寫得不錯,不卑不亢,條理清晰,既說清了事情的原委,又提醒徐琨不要聽信謠言,中了敵人的離間之計,耽誤了大事。兩軍交戰,各種消息真真假假,豈能全信?
接到甘甯的回複,徐琨将信将疑,卻也不好再說,畢竟他也沒有真憑實據,隻能暫時擱置,以後再說。他們随即将重心放在了協同作戰上。考慮到袁譚征發二十萬大軍出戰,無功而返,傷了元氣,出兵援助青州的可能性不大,他們決定由徐琨、朱然負責阻擊冀州方向的來敵,沈友、甘甯協同作戰,平定青州世家的叛亂。不管是因爲甘甯屠城,還是青州世家不甘心失敗,總之不能讓他們繼續擁兵自守,與袁譚相呼應。
在龐統的建議下,甘甯與沈友見了面,商定了作戰方案,先對濟水沿線進行清掃。兩人合兵共計水陸三萬餘人,再加上水師擁有的船載巨型抛石機,足以對付任何一個縣城、郡治。
在甘甯、沈友的聯合攻擊下,濟水沿線的梁鄒、台縣迅速易手,沿途的莊園被擊破,負隅頑抗的世家或是臨陣被殺,或是被俘。沈友按照既定的原則進行處理,家主斬首示衆,家屬沒爲官奴婢,錢糧财物充公,補充軍用,賞賜戰士。田産則統一管理,按口計田,凡是參加戰鬥的青州籍百姓,可以優先分配良田,戰死者另加撫恤,傳與子孫。
消息傳出,隐藏在海邊的黃巾餘部、新舊海賊聞風而動,有的趕來入籍分地,有的請求從軍。沈友重新任命了樂安、濟南郡守,配置郡兵數千至萬人不等,并從立功将士中挑選郡守、郡尉及各縣令尉,不給世家再有反複的機會。
與此同時,沈友上書,請求撤銷漢置王國,改爲郡縣。到了這一步,已經與漢朝撕破了臉,就不必再保留漢朝封建的王侯國了。
濟水沿線郡縣平定以後,甘甯撤出濟水,轉入巨定澤,對其他縣進行掃蕩,所到之處,無不攻滅,首級沿着官道挂了一路。青州世家抵擋不住,眼看着覆沒在即,有人選擇主動投降,先保住命再說;有人選擇向袁譚求援,請他立刻出兵;還有人趕往遼東,請青州名士管甯、邴原出面向太史慈求情,爲青州保留一絲元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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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譚接到青州世家的求援,率領三萬步騎,再次趕到平原。
徐琨得到消息,派人進駐漯水沿岸的漯陰、東朝陽等城,自己率部留駐曆城,等待反擊的機會。
掃清了濟水沿線的世家後,由得到了土地的普通百姓組成的郡兵很有戰鬥力,完全可以承擔守城的任務。這些郡兵大多是三四十歲的青壯,幾乎都有做海賊的經曆,有一部分甚至是黃巾舊部,戰鬥經驗豐富,如今得到了土地,看到了生活的希望,自然不可輕易放棄,而指揮他們的将領都是沈友、徐琨麾下積累戰功升遷的中下級軍官,大半畢業于講武堂,既有紮實的理論基礎,又有豐富的實戰經驗,上任後立刻加固城防,訓練士卒,準備迎戰。在他們的指揮下,這些郡兵雖然剛剛組建,戰鬥力卻絕非世家的部曲可比。
面對這些堅城,袁譚束手無策。這些守城的将領固然都不如朱然,可是他也沒有二十萬大軍,隻有三萬步騎。攻城兵力至少要三倍于守城的兵力,可是徐琨、朱然在一旁虎視眈眈,甘甯随時可能奔襲他的身後,他不能不留出足夠的兵力以防不測。如此一來,他能動用的兵力面對任何一座縣城都有些勉強。
這時,袁譚想到了董昭送來的巨型抛石機圖紙。
董昭得到巨型抛石機的底座圖紙後,立刻抄錄了一份送給袁譚。因爲董昭試制的結果并不太理想——雖然相比于普通的抛石機,使用了新底座的抛石機能打得更遠,打得更準,卻離江東軍的巨型抛石機相去甚遠——袁譚也沒有仿制的興趣。可是現在面對這些縣城,他覺得或許能發揮用處。
縣城不比郡治,城牆沒那麽高,即使不攻城門,利用器械強行登城,難度也不是很大。如果利用抛石機進行遠程打擊,壓制城頭的守軍,再讓步卒登城攻擊,未嘗沒有機會。
袁譚的想法遭到了沮授的強烈反對。
沮授對袁譚說,世家被清洗,如今的青州是普通百姓的青州,他們剛剛得到土地,你想奪走,他們肯定不願意,一定會全力反擊。就算你把這些百姓都殺了,拿下青州,又有誰來支持你?
沒有戶口,青州就是一塊荒地。
至于巨型抛石機,效果當然有,但其材料難得,我們沒有足夠的儲備,制造要求高,我軍的工匠未必有那樣的技術。巨型抛石機還有一個緻命弱點:移動不便,你在這裏造的,隻能在這裏用,将來要攻其他城,這些抛石機就隻能拆掉或者幹脆毀掉,到下一個城再建,成本太高,除非像甘甯一樣用戰船來運載。可是冀州幾乎沒有水師,無法和甘甯率領的江東水師抗衡,就算造出由戰船運載的抛石機,一旦交戰,也會成爲甘甯的戰利品。
就目前而言,這種抛石機隻适合守城,不适合攻城,與其費心費力的攻青州,不如提前準備,守冀州。沈友、徐琨遲早會進入冀州作戰的,在冀州擊敗他們的可能更大。
袁譚沉吟良久。“公與,我們還有機會嗎?”
“盡人事,聽天命。”沮授頓了頓,又道:“天子就在冀州,大王不妨聽聽他的意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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