沮授一聽,連忙不動聲色的扯了扯田豐的袖子。田豐不解地看看沮授。沮授卻不好當着袁紹的面解釋,隻好裝出一臉茫然。田豐也沒追究,搖搖頭。
“主公,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此事偏偏還就是彼時可, 此時不可。”
袁紹臉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了,索性放棄了掩飾。“還請元皓指教。”
沮授暗自歎息,卻無可奈何。田豐年紀大了,這脾氣是改不掉了。他隻顧秉忠直言,卻絲毫不顧袁紹此刻的心思,就算說得再有道理, 袁紹也不會聽他的, 隻會讓他們之間的關系越來越疏遠。
這時,遠處有騎士奔來, 戰馬已經幾乎是四蹄騰空,騎士還是拼命抽打戰馬,一看就知道有緊急情況。他連忙伸手一指。“主公,你看,像是前軍來的消息。”
袁紹擡頭看去,也知道非同小可,顧不上和田豐說話,快步向郭圖走去。他走到郭圖身邊的時候,騎士也剛剛趕到郭圖面前,正大聲彙報情況。
“祭酒,麹将軍送來消息,前鋒圍住了劉備一部,即将交戰,請主公派兵增援。”
袁紹聽得清楚, 心中大喜。這段時間以來,最讓他頭疼的不是公孫瓒率領的騎兵,甚至不是趙雲率領的騎兵, 而是劉備等人率領的步卒,雖然總共隻有萬餘人,可是這萬餘步卒卻極是難纏,既能打又能跑,跑起來,追不上,打起來,同等兵力根本不是對手,等他們調集更多的兵力時,這些人又跑了。
沒想到麹義還是抓住了機會,咬住了劉備一部,這可是一個好兆頭。咬住一部,至少能有所斬獲,提升一下士氣。如果運作得好,吸引劉備主力來援,在野戰中解決他,令人頭疼的攻城戰就有機會避免了。
他相信麹義有這樣的實力。論實戰能力,麹義無疑是他麾下最能用兵的一個。
“是麹将軍麾下的哪一部?”袁紹等不及郭圖說話,搶先問道。
騎士向袁紹行了一禮,又向沮授行禮。“是沮司馬。”
袁紹哈哈大笑,擡手按在沮授肩上。“公與,你有佳兒,今日一戰成名矣。”
沮授卻沒這麽興奮,他強笑了兩聲,急急的追問道:“可有詳細軍報?被圍住的是哪一部?”
騎士搖搖頭。“現在還沒有詳細情況,不過很快就會有詳細軍報送達。”
沮授點點頭,轉向袁紹。“主公,兩軍交戰,虛虛實實,不可不察。劉備一直在撤退,他的部下精練,不是等閑部曲可比。犬子雖然追随麹将軍數月,小有長進,可是在麹将軍麾下仍然是新手,不能與其他将領相比。他有可能貪功冒進,跑得太快,與主力脫離。”
袁紹目光微閃,随即明白了沮授的擔心。幾萬人追擊,各部之間難免脫節,沮鹄年輕,作戰經驗不足,如果跑得太快,與其他部離得太遠,他與殿後的劉備部相遇未必是好事,很可能打虎不成反被虎傷。而且沮鹄是冀州人,他和麹義部下并不算和睦,如果遇險,除非麹義親自下令,其他人不會主動救援,會等他被劉備打殘再出手。可到了那時候,劉備可能就跑了。
“儁乂,儁乂。”
張命快步趕了過來,拱手施禮。“主公。”
“帶上大戟士,去增援麹雲天。”
張郃心領神會,大聲應喏,招呼上大戟士,跳上戰馬,迅速脫離主陣,向前急馳而去。沮授感激不盡,向袁紹連連拱手。他是聰明人,知道袁紹此舉增援麹義是次要的,接應可能落單的沮鹄才是主要目的。張郃是河間鄚人,對此地地形熟悉,武藝精湛,用兵有方,麾下大戟士是袁紹的親衛營精銳,人人有馬,行動速度極快。有他去接應沮鹄,其他人自然心裏有數,沒人再敢故意消極應對。
袁紹很滿意。沮鹄咬住了劉備的尾巴,隻要他能堅持一個時辰,張郃就能趕到,斬首數百人應該沒什麽問題。如果能臨陣斬殺一将,或者關羽,或者張飛,那都是一個非常不錯的結果。關羽、張飛都是骁勇之輩,不過張郃也不是弱手,遇到任何一個,張郃都不會落下風。
田豐年紀大了,速度慢了很多,此時剛剛趕到袁紹面前,跑得氣喘籲籲的。看着張郃率領大戟士離隊,他不明所以。“主公,出了什麽事?”
“無妨,公與家的小子咬住了劉備。元皓,你接着說,爲什麽彼時可,此時不可?”
“是嗎?”田豐大喜,撫着胡須說道:“主公,若是能有所斬獲,則此時亦可矣。”
袁紹若有所思,連連點頭。“我明白了。彼時可,是大戰未起,與張則講和也沒什麽損失。此時大軍已經進入涿郡,如箭已離弦,若不能有所得,便是勞而無功,徒爲人笑。哪怕是小勝一場,折對方銳氣,談判時也能占些上風。元皓,是這個道理嗎?”
田豐撫掌而笑。“主公英明,正是這個道理。兵者,國之大事,十萬之師,一日千金。故兵不輕出,戰必有功,否則便是浪戰。未戰之時,張則請和,主公引而不發,可以提出有利的條件。現在既然已經開戰,就不能輕易停止,必有所斬獲,讓張則見識了主公的實力,懼而請降。若是不然,張則将謂主公欲戰而不能,被迫請和,此則權在彼而不在此,未談而失先機。”
袁紹此刻心情大好,也不計較田豐的态度。“元皓,若是講和,我們該提出什麽樣的要求?”
田豐撫着胡須,豎起三根手指。“爲劉虞正名;懲戒幕後主謀公孫瓒;表劉和爲涿郡太守。”
袁紹琢磨了片刻,眼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意,卻沒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郭圖和沮授。“公與,公則,你們以爲元皓此計如此?”
沮授笑而不語。田豐的三個條件非常精當,既不會讓張則損失太大,難于處理,不肯答應,又能達到對袁紹最有利的效果。他當然支持田豐的意見,但他知道袁紹心裏已經同意了,現在并不需要他的附和,反倒是郭圖的意見非常重要。這時候先讓郭圖發表意見更合适。如果郭圖也同意,就不需要他說什麽。如果郭圖反對,他還可以補救。
郭圖幾乎沒有任何猶豫,拱手道:“主公,臣以爲田公此策誠爲老謀,不愧河北第一名士。”
袁紹放聲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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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