谯縣,劉備坐在堂上,托着腮,看着堂下發呆。
關羽、張飛站在一旁,面面相觑,臉色也有些發白。簡雍坐在台階上, 不停的拍打自己的額頭。
堂上堂下,走廊上,院子裏,擺滿了大大小小的箱子,裏面不是五铢錢就是金子,要不就是各種織錦絲帛、名貴衣料, 或者做工精美的衣服,再不然就是奇珍異寶, 難得之物。總之一句話,都是錢。
他們猜到曹仁家有錢,但沒想到曹仁家這麽有錢,怪不得他能召集一千多遊俠兒橫行淮泗。有這麽多錢,别說一千人,兩千人、五千人一樣可以招得到。
刹那間,一個念頭從劉備心頭閃過。“要不……我們拿了這些錢,自己招募人馬吧?”不等關羽等人說話,他又搖搖頭,苦笑一聲,心疼得直咧嘴。“現在不是時候,不是時候。”
關羽和張飛互相看了一眼,知道劉備說的是什麽意思。兩次被孫策擊敗,而且一次比一次慘,卻看着孫策連戰連捷, 劉備已經沒有信心再面對孫策。就算拿了這些錢, 招募到人馬, 他們又能去哪兒?青州、徐州不能去, 豫州不能呆,幽州也回不去,放眼天下,竟沒有他們的立錐之地。
就算有五千人馬、一萬人馬又有什麽用,沒地盤啊。
“玄德,要不要……”簡雍忽然轉身,輕聲提醒道,一邊說一邊看了一下滿眼的财物。
劉備目光閃爍,沉吟了好久,搖搖頭。“不能這麽做,孫将軍一直信不過我,派我來抄曹家也許是個試探,就算我們能收買跟來的士卒,還能收買杜襲嗎?況且……”他猶豫着。“我們能去哪兒?如果抄的是别家,還可以去投袁紹,可是偏偏是曹家,弄不好……這些錢财被袁紹吞了,又做了替死鬼。”
簡雍苦笑,搖着頭,又坐了回去。
門外響起腳步聲,杜襲帶着人快步走了進來,看了一眼屋裏财物,也有些意外,但他很快恢複了從容,快步上堂,向劉備拱了拱手。劉備不敢怠慢,連忙起身行禮。
“杜相,你那邊情況怎麽樣?”
“已經結束了,正在裝車。”杜襲轉身看了一下滿眼都是的大小箱子。“這麽多東西,你恐怕一時無法運走,不如這樣,你把貴重物品和金子先帶一部分走,先去向将軍彙報情況,我征調役夫和車輛,将剩下的東西送過去。”
劉備皺了皺眉。“可孫将軍的命令是讓我帶着所有的錢糧回去。”
“放心吧,我寫一封手劄讓你帶回去,将軍有什麽責怪,由我來承擔。”
劉備點了點頭,很勉強地答應了。他其實也不想耽擱太久,也想早點趕回去。這件事辦得盡心盡力,收獲頗豐,孫策應該會滿意,賞賜是免不了的,說不定還能升官,至少再做個曲長。曲長是個小官,劉備不放在眼裏,但他很珍惜這個練兵的機會。他相信自己的領悟能力不比那些目不識丁的将校差,就算孫策有所保留,他也能學得很快。等他積累戰功,升遷到校尉甚至将軍,他就有立身資本了。到時候孫策能重用他,他就跟着孫策混,孫策如果一直防着他,他也可以自立。
君臣分分合合很正常,至于名聲,那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勝者爲王,敗者爲寇,重要的是有沒有能力活下去,笑到最後。
小霸王?嘿嘿,我的先祖可是打敗了霸王項羽的高皇帝。
“行,就依杜相。”劉備站起身,讓關羽、張飛安排人裝車,準備連夜離開。
杜襲也不阻止,卻悄悄地松了一口氣。他實在不放心劉備,曹仁家有錢,但曹洪家更有錢。他擔心劉備見财起意,帶着這些錢跑了。孫策急等着用錢,否則也不會出此下策,劉備攜款而逃,孫策的冬季攻勢就要後延了。
劉備可不是什麽君子,孫策也許有試探劉備的意思,可他如果知道曹家這麽有錢,他肯定不會這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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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問你一件事。”孫策呷了一口酒,剝下一瓣柑桔放進嘴裏。“當初袁将軍與袁紹一起殺進皇宮,據說袁紹發了一筆橫财,離開洛陽的時候裝了幾十車,袁将軍就沒分點?但凡留一點下來,你們也不至于混得這麽慘。”
袁衡吃飽了,困得睜不開眼睛,倚在袁權懷中,一個接着一個哈欠。孫策卻精神得很,而且越喝越精神,兩眼發亮,也有些點管不住自己的嘴巴,開始胡說八道。
袁權瞪了他一眼。“你這麽記仇?是不是以後都這麽稱呼我了?”
孫策笑笑。“叫夫人有什麽不好,反正是遲早的事。”
“你……你胡說什麽。”袁權突然反應過來,羞得滿臉通紅。“我……我什麽時候說要嫁給你了。”
“你心疼阿衡,又放不下阿耀,除了嫁給我,你還有什麽好的選擇?”孫策笑嘻嘻的說道:“再說了,這也不違背古禮,以前的大戶人家嫁女,不是都有姊妹陪嫁的嗎?”
袁權忍不住笑了一聲:“你還真會給自己找理由,可惜這個理由不成立。媵字的本意是送嫁,不是陪嫁,就算是陪嫁,也未必就是姊妹,還有可能是侍臣或者婢女,你把我當婢女嗎?”
孫策愕然。媵是這個意思?他撓撓頭。“我需要理由嗎?我隻需要你願意就行。本來嘛,袁将軍當初說要把女兒嫁給我的時候,我以爲就是你,這才答應的,誰知道他說的是阿衡。不是說阿衡不好,可她實在太小了,等她成年,還得好幾年呢。”
“當時我已經嫁了人。”
“嫁了人有關系,還可以和離嘛,實在不行,我就把那人渣給砍了。不瞞你說,我當時的确動過殺他的心思。”孫策嘿嘿一笑。“不爲别的,就因爲娶了你這樣的女子卻不知道珍惜,他就該死。這種男人簡直是敗類啊,沒這底氣就不要娶,娶了就得珍惜。爲了袁家的權勢娶了你,又不珍惜,他不該死,呃,誰該死?”
看着孫策一邊打着酒嗝一邊颠三倒四的胡說八道,袁權覺得很荒唐,心裏卻偏偏生氣不起來,還有一點甜絲絲的。“行了,你别喝了,再喝多了,又得我照顧你。”
孫策斜睨了袁權一眼,想起那次在南頓縣舍的事,不禁暗笑。“你不願意?”
“我……”袁權語塞,把頭扭了開去,不理孫策。孫策站了起來,甩甩袖子。“不願意……就算了,不喝了,一人飲酒醉,我去休息了,你……自便。”話還說沒完,腳下打絆,一跤摔倒在袁權身邊,掙紮了兩下沒能爬起來,嘟囔了一句:“他老母的,怎麽……又醉了,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頭一歪,枕在袁權腿上,鼾聲大作。
“你……”袁權手足無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