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鬧,胡鬧,這等俗士,如何能做颍陰的縣令。颍陰人傑地靈,乃是神君故裏,隻有苑仲真那樣的名士才能爲令長, 這等俗人如何配,龐山民真是有眼無珠。仲豫你也是,這樣的人也能進你的家門,你對得起裏門上那三個字嗎?”
何颙用手杖擊地,連聲喝斥,氣得臉色發青。荀悅很窘迫,手足無措, 隻能向荀攸求助。
高深是渤海人, 新任颍陰令, 之前的颍陰令早就不知去向。這個高深名字很厲害,學問卻一點也不高深,也沒什麽名氣,雖說他自稱和許劭有交往,還爲許劭駕過車,但荀悅真沒聽說過他的名字。高深任颍陰令剛兩個月,官聲還好,中規中矩,多次來拜訪,荀悅也不好拒人于千裏之外,就和他說了幾句,沒想到何颙如此激動。
“阿叔,我們趕了半天路,還沒吃飯, 你能不能準備一些清淡的?伯求先生身體不佳, 不宜進酒食, 隻要一些米粥、鹽豉即可。”
“好, 好。”荀悅如逢大赦,連忙去安排了。辛毗安頓好了車馬,正好進門,見何颙氣成這樣,不免有些驚訝。“公達,這是怎麽了?”
“公達,這個荀仲豫就是一個書生。”何颙用手杖指着荀悅的背影說道。
荀攸坐在何颙對面,輕聲笑道:“先生何必生氣,這高深雖然不是什麽名士,但我們一路走來,民生還算安定,算是中人啦。”
何颙歎了一口氣。“我不是說高深,那等俗吏,我懶得說他。我是說荀仲豫。讀書是爲了什麽?難道是爲了謀生嗎,是爲了消遣嗎?道義,讀書是爲了學習聖賢的道義,心摹之,身追之,以天下爲已任,這才是讀書人應該做的事。與這等俗吏往來,簡直是耽誤時間。”
“先生,也不能這麽說。”辛毗勸道:“夫子有教無類,就算那高深是個俗吏,如果肯向學,未嘗不能成爲循吏。仲豫先生與他來往也是踐行聖人教訓,沒什麽大礙啊。”
何颙瞅了辛毗一眼,重重地歎了一口氣。過了片刻,他擺擺手。“罷了,我也不和你們說了。這一路走來,你們雖然避着我,但你們想什麽,我一清二楚。人各有志,不可強求,你們想去投孫策就去吧,我不攔着你們,我自去邺城。希望你們将來不要後悔。”
辛毗和荀攸不約而同的搖搖頭。進入颍川之後,他們就一直在關注颍川的民生。雖然他們都是在兵災之前離開家鄉,沒有親眼見過西涼兵肆虐颍川,卻很關切家鄉的消息。現在看到殘破的屋舍,看到路邊的累累新墳,心裏很不是滋味。與此同時,他們又爲颍川的複蘇感到欣慰,自然而然的關心起沿途諸縣令長。
一路走來,幾個縣的令長大多是不認識的人,既沒有名士,也沒有大儒,幾乎都是無名之輩,有的還是本地的小吏,現在卻成了一縣令長,這的确讓人才濟濟的颍川臉上無光。開始的時候,辛毗和荀攸也有不少非議,但他們也不得不承認,這些人雖然不是名士或者大儒,但算得上勤勉,治理得也不錯,在百姓中的口碑也不算很差,偶爾還能被人誇兩句,便漸漸改變了一些态度。
何颙對此很不滿意,覺得他們太容易滿足于眼前的這點蠅頭小利,卻沒注意到那些人幾乎沒有教化百姓的事迹。又因爲他們二人一直不肯去輔佐袁紹,何颙疑心他們想改投孫策,氣急之下,難免有些過頭話。他們怕何颙氣出病來,隻能忍着。
自從得知馬日磾到南陽之後,何颙的心情就一直不好,張仲景幾個月的辛苦全部付之東流。唯一的好處是何颙現在有力氣罵人,動不動就發火。荀攸擔心他熬不到邺城,這才請他在颍陰暫停,沒想到又遇到這麽一件事。
辛毗給荀攸使了個眼色,走到一旁。過了一會兒,荀攸跟了過去。兩人并肩而立,目光透過矮牆,看着遠處一間正在整修的茅舍,辛毗輕聲說道:“吃完飯就走吧。向北走,取道河南,别從許縣那邊走了。”
荀攸點點頭。“你呢?”
“我先走一步,趕到兖州,請袁顯思到浚儀接他。”
荀攸看看辛毗,默默地點點頭。辛毗脾氣比較硬,這些天被何颙罵得怕了。辛毗拍拍荀攸的肩膀,欲言又止,最後長歎一聲。“辛苦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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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瑜手持長劍,翩翩起舞。
蔡琰撫琴,曼聲而歌。
一群幼稚園的孩子圍在一旁,喜滋滋地看着,有的拍手,有的交頭結耳,一張張小臉上洋溢燦爛的笑容,兩個年紀稍大的小姑娘看着周瑜英俊的身影,臉色泛紅,卻舍不得挪開片刻。
“行了,行了,别看了,看到眼裏就拔不出來了。”其中一個笑道。
“我就看,我不僅要看到眼裏,還要記在心裏。”另一個小姑娘捂着臉。“畢了業,以後就沒機會看到先生和周郎彈琴舞劍了。”
“嘻嘻,你畢了業,又不離開宛城,以後還是能見到的。”
“我也想啊,可我家是流民,秋後就要搬去南郡,說不定還要去長沙,再想見到先生可不容易呢。”
“那你還有機會見到周郎啊,他秋後不是要去南郡讨伐劉勳?”
“他在軍中,我哪有機會看到。唉,我若是個男兒身就好了,可以從軍,隻要能時常見到周郎,哪怕做個書佐也行。”
“可不是呢,孫郎讓我們女子讀書,卻不肯讓我們從軍,真是偏心。”
一個小男孩湊了過來。“誰說孫将軍不讓你們女子從軍的?我可聽人說,孫将軍有個妹妹,和我們男兒一樣騎馬射箭,将來要做大将軍呢。”
“真有這事?”兩個小姑娘狐疑地看着小男孩。“魏延,你一定是又在騙我們。”
魏延得意洋洋地晃着腦袋。“我真沒騙你們,我聽我們縣的李唯說的,他在縣裏做小吏,前段時間剛去過平輿。他親眼看到孫将軍的妹妹騎馬,還被賞了一塊餅呢。”
兩個小姑娘互相看了一眼,又不約而同的說道:“我如果也有這樣的兄長就好了。”
“你們當然不會有這樣的兄長,可是你們可以有這樣的将軍啊。”魏延趁勢擠進兩人中間,笑嘻嘻地說道:“秦夫人入主木學堂,要招助手,你們有興趣嗎?”
一個小姑娘警惕地說道:“魏延,你是不是也要去木學堂,所以騙我們去?”
魏延摸摸鼻子,不屑地哼了一聲:“我才不去木學堂做匠師呢,從這兒畢業之後我就去講武堂,我将來要做個将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