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接下來皇帝便召回了榮汶,經過一番親自面授培訓後,派他前往蒙古索要失蹤的姜采。
人自然不是蒙古汗王劫走的,要也是白要。但榮汶帶着精銳部隊前往,态度十分蠻橫。
蒙古汗王一開始還能和顔悅色的接待榮汶,可後來實在經不住榮汶的蠻橫和屋裏。到底是一國之君,什麽時候受過小崽子的氣,蒙古人脾氣本就暴躁,而蒙古汗王更是暴躁戶中的翹楚,沒過半個月,鐵血真漢子蒙古汗王怒了。
在宴請榮汶的宴席上,掀翻了桌子,抽出腰間跨刀指着榮汶的鼻尖,從榮汶不懂事一直罵到皇帝給臉不要臉,再到最後問候了榮氏祖宗十八代。
士可忍孰不可忍,榮汶也暴起。曝光了蒙古汗王多年前弑君上位的醜聞,還把當年撿了一條命逃出去的真正繼承者白泉推了出來。
白泉躲在中原籌謀多年,與蒙古舊部裏應外合,又借助了榮汶帶來的大齊兵力,迅速發起政變,軟禁了竊國十幾年的蒙古汗王。
被蒙在鼓裏的呼倫被傳召回來的時候,正是蒙古汗王被軟禁的第一天。他是個憨直小夥,父親在他心中的形象一直高大威猛、完美無瑕。乍一聽聞此等醜聞,一時難以接受。
白泉雖然颠沛流離多年,但秉持着上輩恩怨不霍及子孫的原則,并沒有對呼倫作出任何制裁。隻剝奪了他的儲君之位,保留貴族身份,養在身邊。并且按照蒙古多年的規矩,繼續繼承了蒙古汗王的妻妾,組建了自己的後宮。
當年蒙古汗王篡位之時,殺光了白泉一部所有的人,包括才牙牙學語的白泉小兒子。白泉算是以德報怨,留了蒙古汗王一個後。也留下了他這些年辛辛苦苦搜羅而來的各部族美人,維護了這些年的各種外交關系。
白泉設宴感謝榮汶,并在席間告知了榮汶姜采的下落。
榮汶頗爲驚訝,“聖上是早有預謀?”
果然君心難測。
白泉點頭,“陛下是個重情重義的君子。他心中記挂着和采丫頭娘的情誼,如何忍心讓她嫁到這氣候凜冽的地方。”
君子?謀權篡位,何來君子?榮汶心中不服,面上表情凝重。
白泉也深知當年事,“生在皇家,多有身不由己時。我跟你爹,也是故交。”
榮汶心中一驚,擡頭看向白泉,見他神色凝重繼續道,“靖安王與當今陛下一母同胞,兄弟感情甚笃。”
“我父王乃廣安王爺。”榮汶糾正。
白泉大手在榮汶肩上一拍,“這屋裏都是你我心腹,沒必要遮遮掩掩。我跟你爹是拜過把子的兄弟。”
皇帝狡詐,這白泉顯然是和皇帝一夥的。也許是皇帝發現了蛛絲馬迹要詐榮汶也未可知。
榮汶仍然很鎮定道,“幼時曾聽父王提起過靖安王,但我們小輩不議論長輩是非。”
“得,”白泉一擺手,“你小子倒謹慎。罷了罷了,我也不做這和事老了。有什麽等你回了中原,讓皇帝老兒親自講給你。明兒天一亮你就動身吧,采丫頭在那小破屋裏住了這些日子,怕是盼你去接已經盼長了脖子。”
“盼我?”榮汶很敏銳。
“嗯。”白泉點頭,“你以爲你私闖禁宮和采丫頭私會,皇帝不知道啊?不過是不想棒打鴛鴦。”
榮汶很緊張。
連這種小事兒皇帝都知道,那他的身世,以及他密謀的事情他一定都知道。既然都知道還對自己如此寬容,是放長線釣大魚,還是良心發現?
榮汶有些惴惴不安。
但當務之急,要緊的是去接姜采。
榮汶歸心似箭,第二天天一亮,就和新任蒙古汗王——白泉告了别。按着他給的地圖,快馬加鞭奔向姜采。
……
姜采數着日子,過了整整18天。自己做法打掃、燒水洗澡、洗衣服,還要照顧兩個留下保護她的人。這是她有生以來,度過的最辛苦的十八天。
天氣已經進入初夏,但是北方仍然沒有熱起來。她坐在院子裏,看着将開不開的花,發呆。忽而聽到外面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兩個保護她的蒙古侍衛也聽見了,不知從哪兒竄了出來,一左一右持刀站在他的身邊。
姜采也進展的站了起來,頗有幾分期待的向外望去。
這18天以來,這是她頭一次聽見院外有響動。
随着馬蹄聲越來越近,她看見一個玄衣男子策馬而來,再近一些,她看清了,來者是榮汶。
姜采高興極了,“是我們大齊的廣安王,是友非敵,不要緊張。”
兩個侍衛收回腰間跨刀,就看見榮汶跳下馬向姜采奔跑而來。
姜采也高興的迎了出去,一把被榮汶攥在懷裏。“真是吓死我了,我以爲你出了意外。”
姜采被他摟的有些喘不上氣,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笑到,“我福大命大,又不是第一次被擄走了。沒事,沒事!”
榮汶松開她,雙手握着她的手臂上下打量。見她一身粗布衣裳,未施粉黛,頭發隻随意的挽了一個低髻,額前還飄着幾絲俏皮的碎發。比起素日裝扮精緻的樣子,更多了積分脆弱和可愛。忍不住笑了,“你這模樣,倒和尋常村婦無甚差别。”說着拉她進屋,見竈台上放着廚具等物,又問“也開始做飯了?”
“郡主做的飯,真是不敢恭維,太難吃了。”矮小侍衛一臉委屈。這些天郡主苦不苦他不知道,他們吃了18天難吃的飯菜很苦。
榮汶蹙眉,“那日你做的鲈魚羹其實不錯啊。”
姜采面上一紅,“那是碧絲代勞的,我哪裏會做什麽菜。”
果然是沒有爲了呼倫特意下廚,榮汶哈哈大笑,“果然,瞧你的樣子便知道是吃啥啥沒夠,幹啥啥不行的。”
姜采挑眉,“你見過白泉大伯父了?”
“你怎麽知道?”榮汶詫異。
“這話是他常說的,我們京中沒有這種俗語啊。”
榮汶撇嘴,“你真是細心。正是他要我來接你的。”
榮汶将這些天蒙古發生的一切和姜采和盤托出,又陪着她收拾了一番,謝過兩個一直盡心盡力保護姜采的侍衛。等了大概半天的時間,淩肅趕着馬車,帶着隊伍追了上來。
姜采終于如願以償的坐上了回家的馬車。
……
回京之後,姜采被送回了英國府。
跪在佛祖面前求孫女平安的老太太,扶着田媽媽的手顫悠悠的從小佛堂裏走出來。
見姜采一身布衣,面黃肌瘦,頓時老淚縱橫。抱着姜采心肝肉的叫着。
老太太一把年紀還爲了自己跪在佛祖面前祈福,更因爲擔心吃不下睡不着,熬的臉色灰黃。姜采心中又感動又愧疚,也哭了起來。
祖孫兩個抱頭痛哭。
三太太心軟,在一旁扯了帕子抹眼淚。
四太太詫異,完全搞不明白姜采怎麽命這麽大。
已經定了親事的江淮,心裏還在想着未來夫婿,感受不到感人氣氛。
一直提心吊膽的姜瑜,激動的小臉通紅。
懷了身孕的國氏,一激動,又開始孕吐。
一陣感情交流之後,老太太平靜下來。小丫頭們迅速用溫水投了帕子,來給哭的最慘的祖孫二人擦臉。
“若是早把你嫁了,哪裏還有這許多波折。”老太太拍着姜采的手,一臉的懊悔。“如今,你四妹也議親了。偏早該嫁人的你還沒個着落。”
接連兩門親事都出了問題,縱然姜采美名在外,婚姻一事也成了難題。
姜采倒不擔心自己,她相信榮汶。反而很好奇,姜淮的親事。于是問道,“四妹妹,定了誰家?”
“是皇帝賜的婚,二皇子。”老太太聲音很冷漠,顯然是對這門婚事并不滿意。但是聖命難違。
姜淮終于盼得如意郎君,一臉幸福模樣。紅着小臉,垂着頭。從沒如此乖巧過。
姜采趕快恭喜,“恭喜四妹妹,有情人終成眷屬啊!”
姜淮心頭一驚。
老太太瞥了姜淮一眼,早就知道這丫頭是私下裏做了功夫的。若不然,徐貴妃爲什麽求娶她!
姜采自覺失言,忙打圓場,“怎麽沒瞧見二嫂。”
公主自從嫁進來以後,擺足了譜。從不把婆婆和祖母放在眼裏,别說給婆婆端茶送水,就連每日的晨昏定省也未有遵循過。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還要打雞罵狗,日日不得安甯。
三太太覺得很沒面子,臉白了白。
姜采發現自己找錯了話題,頓時覺得無地自容。
國氏圓滑,把摘好的葡萄粒分别用小瓷碗裝好了,遞給姜采和老太太。“我吩咐人把二妹妹的琉璃閣重新收拾了一遍,燒了熱水。妹妹過會好好洗個熱水澡,舒服舒服。回頭來陪老祖宗吃飯。我前兒就打聽好了妹妹的喜好,今兒全做的妹妹愛吃的。”
“謝謝大嫂。”國氏的圓圓臉很得姜采眼緣,又見她如此和氣圓滑,心下喜歡的不得了。
老太太也對長孫媳婦很滿意,“你有着身子,不必這麽操勞。眼下,你二妹妹回來了,許多事兒上讓她給你搭把手。你是頭胎,合該仔細自己的身子才是。”
“祖母放心吧,哪裏那麽嬌貴了。皮實些,孩子才長得好呢。”國氏笑呵呵的,拉了姜采的手。“我陪妹妹回去吧。”
姜采點頭,和屋内衆人打了招呼,便和國氏出去了。
半路上,國氏拉着姜采的手。“你大哥昨日差人送信回來,桃槐戰事膠着,一時半會怕是回不了京。囑咐我要好好照顧你。”
國氏雖然語調平靜,可眼神中卻滿滿都是擔心。姜采安慰道,“大哥十五歲從戎,跟着父親打了很多硬仗,沙場經驗很足,又兼得一身好武藝。嫂子不必擔心。我經曆這許多事以後,也皮糙肉厚了許多。嫂子不必憂心我,好好養胎給子明生個小弟弟才是要緊。”
說起子明,國氏細眉微蹙。“自我入門,子明便搬去了學裏住。很少回府。”
明顯是不喜歡她這個後媽。
姜采沒有給人當後媽的經驗,但是有過後媽,能理解姜子明的心理。可國氏不是惡毒繼母,便又安慰她,“子明性子慢熱,他母親走後一直是我帶着他。這些日子我又進了宮,他肯定會不适應。過些時日,他也就想通了。”說着看向國氏微微有些隆起的小腹。“再說了,等他的小兄弟出生了,他指不定多開心,日日要往家裏跑呢。”
國氏撫了撫肚子,露出希冀之情,“會嗎?”
“當然會了,小孩子嘛,都喜歡軟萌可愛的小孩子。”姜采拍胸脯打包票,“小孩子,大人教他什麽就是什麽。兄弟倆本來就是血脈至親,大人再多加引導,自然是兄友弟恭喽。”
這話是敲打國氏,以後也要好好教育自己兒子呢。國氏聽得明白,卻并不反感姜采。反而對姜柏和姜采兄妹之間,互相關愛的這份情誼覺得很感動。
她握住姜采的手,“可惜我嫁進來的晚了,如今妹妹已經及笄,過不了多久就要嫁人的。不然你我在這内宅中相互爲伴,該有多好。”
姜采挽着國氏的手,“好嫂子,就算我出閣了,日後我們情誼也是一樣的。”
國氏點頭,希望姜采能在出閣前解決了她和繼子之間難以相處的難題。
爲此國氏把姜采照顧的十分妥帖,并自掏腰包送了姜采很多東西。
其實繼子和繼母的關系多數不好,況且姜子明已經長到這麽大了,就算母子兩人隻維持表面和平的關系也沒什麽大不了。但國氏爲了姜柏在中間不難做,仍然極力的想辦法拉近自己和姜子明之間的關系。
就憑她這份赤城和體貼,姜采也願意幫她。
于是在修整了幾日之後,趕上姜子明休沐的時候,把他叫了回來,苦口婆心、循循善誘的提點了他一番。
小孩子是固執的,很難一次見效。但好在姜采很有耐心,隔三差五給小子明洗洗腦。
直到姜柏班師回朝那日,子明主動回了家,并當着姜柏的面,喚了國氏母親。
姜柏很欣慰、國氏很感動,姜采舒了一口氣。
“這次雖然勝了桃槐,但卻折損許多将士。明日進宮,不知等着我的是獎是罰。”姜柏一臉憂愁。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