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麽事兒?”姜采吓得一激靈坐了起來。
“麗嫔被關進慎刑司了。”碧柳壓低聲音,“罪名是謀害皇嗣。”
“所以,虞美人滑胎是她做的?”姜采揉了揉眼睛。
“嗯。”碧柳跪在腳踏上,手腳并用爬到最靠近姜采的地方。“前朝也已經吵起來了!不僅是吵麗嫔的事兒,也吵姑娘的事兒。”
“吵我的事兒?”姜采挑眉,頗爲驚訝。
“陛下選定了送親的人選,是大少爺和廣安王爺。”碧柳繼續實力八卦。
姜采嘴角一抽,這人選的挺别緻啊。這皇帝是真的任性!
“全大齊都知道,王爺和姑娘是有過婚約的。而且,王爺之前還爲了姑娘拒婚,又去太後娘娘那求,又去找陛下的。衆位大人都覺得,王爺有監守自盜結親的可能。麗嫔是南诏送來的,關了她已經惹得南诏不高興了。若是廣安王犯了混,劫走了姑娘,那蒙古也一并怒了。大齊就邊疆不穩,戰事突起了。”
這事兒其實也算不了什麽。姜采推了推碧柳,又指了指桌上的茶,示意她倒杯水來。“大齊有錢,不怕打仗。再說,父親和哥哥手裏都是精銳部隊。”
“不怕打仗爲什麽要和親?”碧柳把倒了新茶的汝窯三清蝦茶杯遞給姜采,委實困惑。
可能别有所圖呗,不是還有個一直沒上場卻瘋狂試探了很久的桃槐嘛。當時秦氏倒賣大齊重要機密信息,不就是和桃槐嗎?
皇帝高高舉起輕輕放下,爲了什麽?放長線釣大魚吧。
在麗嫔被處置之前,姜采是一直搞不清楚皇帝在鬧什麽的,以爲他真是腦殘。但是現在看來,這位腦殘皇帝,是裝瘋賣傻,攪合的風起雲湧啊。
小榮汶吖,還是嫩着點喽。
榮汶!姜采突然想起來,“今日廣安王爺大婚,挑個合适的禮物替我送去吧。”
碧柳抑郁,“姑娘本和王爺是段錦繡姻緣,那花家姑娘,不配。”
“陛下說配就是配。”姜采點了點她的額頭,“你這嘴啊,合該好好管一管,日後那位就是廣安王側妃了。那是王爺的妃子,你一個小小婢女不能随便編排的。”
“側妃?”碧柳抓住關鍵信息,眼睛一亮。随後狐疑,“姑娘,你怎麽知道的?”
姜采心虛,“我……猜的。”她迅速挪開目光,不與碧柳對視。推她,“快去讓人進來伺候我洗漱起床,我餓了。”
“哦。”碧柳就着姜采的推搡,膝行退後幾步站起來,出去喚人進來伺候。
……
在榮汶極力倡導例行節省主義,爲民添福的強烈意願下,廣安王大婚一切按規制減半,酒席也免了很多桌,連拜天地都讓小厮代行的禮。理由是,廣安王爺昨日尋花問柳,太累,日落西山到了吉時仍然沒起來床。
廣安王的婚事有些草率。
頂着紅蓋頭,坐在新婚房的花羽柔,一雙素手将身下的大紅色褥子抓成了團。她很生氣,也很委屈。滿心歡喜嫁給心上人,得到的卻是這樣的待遇。
這事兒賴不到姜采身上,賴也得賴名妓。
快到三更的時候,榮汶喝的醉醺醺的被人一左一右攙扶着進了門。等的發困的喜婆們,趕緊招呼進行接下來的儀式,迅速撤退,留下小兩口速入洞房。
榮汶,拄着下巴坐在八仙桌旁邊,眯着眼睛,透過珠簾看小丫頭伺候花羽柔卸妝。心裏想着,姜采穿上大紅嫁衣那天該是什麽樣子,想着想着竟然不自覺的笑了起來。
花羽柔收拾妥當,把小丫頭們都遣散了。着一身大紅色中衣,一臉嬌羞的坐到榮汶對面,“王爺,您在想什麽這麽開心。”
榮汶嘴角一斜,笑的頗有幾分邪佞。“想着,春宵苦短,快些與愛妃共度良辰。”說着,一伸手将花羽柔拉起來,甩到了床上。
花羽柔覺的眼前有陰影籠罩過來,身上也有力量壓上來,羞的趕忙閉上眼睛。而榮汶,則打了一個酒嗝,一歪身子,倒在了她旁邊。含糊不清道,“昨夜宛如折騰的太狠了些,今日……确實沒有力氣了……”
漸漸語焉不詳,随之而來的是鼾聲。
榮汶睡着了!
洞房花燭,良辰美景,他說昨夜和煙花之地的女子折騰狠了,今日沒力氣!
扔下新婚妻子,睡着了!
花羽柔覺得五髒六腑都炸了。宛如,宛如,她一定要這個宛如好看。
事實證明,宛如長的卻是很好看。
新婚第二天,榮汶以公務繁忙爲由,沒有陪花羽柔一起去給廣安太妃敬茶,而是天一亮就走了。他一纨绔閑散王爺,有什麽公務。據可靠情報,他去找了宛如。新婚第三天歸甯,榮汶以花羽柔是側妃爲由,拒絕和她一同回錦鄉侯府。而是特令婚姻附贈品,媵妾花雨裳和花羽柔一同回娘家。而這一天,據可靠情報,他又去找了宛如。這極大的傷了花羽柔的體面。
她可不是個吃素的,在淪爲京城笑柄之前。在新婚的第四天,她以廣安王側妃的名義,用自己的嫁妝,派人去煙雨樓把宛如贖了回來。
情敵見面分外眼紅,但眼紅之餘,花羽柔也确實肯定了對方的美貌。和大齊閨秀标杆姜采比,差一些,可和花羽柔比,有過之無不及。她很生氣,但面上卻很和藹。
“宛如姑娘,你與王爺如此深情。我便成人之美,将你請回王府,日後還希望你與我一起好好服侍王爺。這王府不比你們煙雨樓,規矩多一些。不過你也不必擔心,我自會找妥帖的嬷嬷一點一點教你。也會安排好妥帖的人,貼身照顧你。”
宛如有些戰戰兢兢,她在青樓裏混迹了這麽多年,最是通人情世故。這位夫人看着和氣,實則每句話都暗藏殺機。每一句照顧都頗有深意,是位不好相與的主。
宛如很委屈,别人不知道她還不知道嗎,自己和廣安王有其名無其實。她現在有些後悔當初打着廣安王的名頭爬上頭牌之位了,更有些後悔幻想着能借着進王府享榮華富貴了。
她很艱難,但仍然聘聘婷婷站在廳堂内,按規矩給花羽柔敬了茶,正式成爲了廣安王的妾室。地位還要比花雨裳高那麽一點,起碼她是自立門戶的,而不是如花雨裳一樣,得依附着花羽柔生存。
“哼,三姐當真好手段。”花雨裳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後,忍不住冷哼。
婢女雲鸾迅速将門窗關好,有些忐忑,這屋子裏上上下下都是花羽柔的眼線。姑娘這樣口無遮攔,好危險。
“你不用怕,”花雨裳自然知道雲鸾心中所想,挑眸看她,“她雖手段高明,卻精力有限。自打入門,王爺瞧都沒瞧我一眼,她不會在意我,此刻的注意力全都在那宛如身上呢。”
花雨裳抿了一口茶,一副看好戲的樣子,又道,“王爺對新婦冷漠至此,連歸甯都不曾陪伴。這事兒在京中早就傳開了,大家都暗自看三姐的笑話。反而沒人指點王爺纨绔。如今三姐把那宛如接回來,就是自己直接戳破了被冷落的原因。
王爺冷落着新娶的側妃,卻日日宿在名妓處,這般欺人太甚,三姐還如此逆來順受,衆人又即刻會覺得三姐可憐,王爺混蛋。
日後各家走動的時候,那些權貴夫人多會對她憐憫有加,也好方便她打開人脈。我這姐姐,真是精明的很。”
雲鸾也不禁歎服,“在閨中時,三姑娘就手段了得,如今嫁作人婦,少了許多掣肘,豈不更甚。”哎,姑娘的日子真是越來越難了。作爲跟着姑娘讨生活的直屬下屬,她更難。
前途一片灰暗啊!
“不過,人各有命,也不能太要強。”花雨裳目光悠遠,唇角挂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
她犧牲了自己的幸福,換來了二房脫離錦鄉侯府。下一步,要做的就是扮豬吃虎,讓這個黑心的姐姐,好好嘗嘗自己種下的惡果。
……
在内務府和禮部共同努力下,姜采送親事宜一切準備妥當。呼倫踏上回國旅程後的第十天,姜采也踏上了遠赴蒙古的路。
皇帝鋪了十裏紅毯送郡主,吹吹打打裏面伴着哭哭啼啼。姜采淚灑故土,是真的有些融入情景覺得悲傷了。
榮汶坐在高頭大馬上,看着姜采和姜華依依不舍的執手相看淚眼。心裏直嘀咕。
這位郡主又生猛,又會演戲,娶進家門真是給自己找罪受。
可偏偏,她身上就有那麽股勁兒讓他喜歡,無關乎樣貌、身份。
姜采擦幹眼淚,和送她出城的姐姐揮手告别,然後扶着碧絲的手轉身,一瞬間已經換上了平靜的神色。
榮汶扶額,郡主真是變臉比他還快。
安排榮汶和姜柏送親,明顯皇帝就是給他們監守自盜的機會。
行至第三天,出了直隸省後。榮汶和姜柏達成未有的默契,深夜會了一面。一個準備調用玄衣衛、一個準備調用親衛,開始劫親。
可正當他倆密謀事項尚未一一敲定的時候,姜采落腳的客棧,着火了!
來迎親的一小支蒙古軍隊,懵了。火光中,操着一口蒙語的将領,揮手指揮戰友迅速展開搜捕縱火者,自己則扯了披風沾上水,蒙頭就往火力沖。
但沖進去的結果是,壓根沒找到姜采人,隻一手一個拎出了熏黑了臉不住咳嗽的碧絲和碧柳。
榮汶和姜柏趕過來的時候,正瞧見的是那蒙古将領像個火球一樣沖出來,順手扔出兩個小婢女。
榮汶和姜柏上前,一人拉過一個婢女,一看是碧絲和碧柳,頓時便心中大驚。看向蒙古将領,因爲語言不通,彼此手腳并用比劃了片刻互相沒領會彼此意圖。隻能作罷。
“咳咳咳……”一陣劇烈咳嗽之後,碧柳終于喘勻了氣,抓着姜柏的袖子,哭道,“大少爺,姑娘被一壯漢抓走了。”
姜柏一驚,心涼了半截。
這附近有山匪。
榮汶也想到了這點,兩人互看一眼,心領神會。
碧絲被烤的奄奄一息,好不容易趕走了眼前冒着的金星,終于能看清身邊情況,摸到姜柏身邊。“那人,說的是蒙古語。”
姜柏和榮汶齊刷刷将目光投向救人的蒙古将領。
他聽不懂這群漢人叽叽喳喳說的什麽意思,看卻在榮汶和姜柏目光中看到了殺意。後脖子一涼,趕緊把随行的通譯抓了過來,方便溝通。
經過通譯一番蹩腳的中原官話溝通後,那蒙古将領明白了。劫走他們三王子媳婦兒的是他們蒙古人。
于是他迅速将人集結起來,一一過問。
姜柏派了随行玄衣衛的精銳,以百公裏爲直徑,以客棧爲中心展開全面搜查。
榮汶揪過淩肅帶上才收編不久的綠林好漢,去最近的山頭和土匪接洽。
三方面都有一個指令,天亮以前,務必找到姜采。
碧柳和碧絲抱頭痛哭,姑娘怎麽總是沒事兒就被人擄走。火光之中,已經是一片大亂。
此時中了迷香的姜采,正躺在一輛奔馳的馬車上沉沉的睡着。完全不知道,因爲她這移動的睡眠造成了無比動蕩的局面。
半夜三更,在搜尋任務展開的第二個時辰。
榮汶的手下,在城外城隍廟截獲了一群意圖隐蔽的番邦人。經過一番激烈的打鬥,血光四濺之後,榮汶隊抓了番邦隊兩個幸存者,繳獲他們随身攜帶的各種能夠自盡的零碎東西,将人扭送到了榮汶面前。
高眉、深目、小麥色肌膚。
是桃槐人!
榮汶坐在上首,看着堂下跪着的兩個桃槐人,怒從中起。還未等發作,就看見得到消息的姜柏,一襲玄衣,風一樣刮了進來。
進門就給跪在左側的桃槐少年狠狠一腳,“你們桃槐到底有完沒完!擄了我妹妹一次不夠又來一次!”
被踹倒在地的小夥眼冒金星,雖是俘虜但很有氣節,吐掉口中一口淤血,重新跪立起來。瞪着盛怒之下的姜柏。
他吼什麽吼,不知道桃槐人不懂中原話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