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采的目光落在路邊賣糖人的攤位前,一個七八歲大的小男孩正站在那,滿眼渴望看着攤主技藝娴熟的吹着糖人,不過片刻,一個栩栩如生的齊天大聖便已成型。攤主将那糖人插在面前依次陳列糖人的木闆上,擡頭對小男孩不耐煩道,“三個銅闆一個,想要就拿銅闆來換。”
小男孩的小手不安的搓着衣角,向後退了幾步。姜采瞧他一身布衣,早已漿洗褪色,想必是拿不出三個銅闆的。興許是做母親的天性,她心生憐憫,便顧自走到了小男孩的身邊,蹲下身子,指着木闆上陳列的各式糖人,柔聲問道,“你喜歡哪一個?”
孩子原是不安,轉頭見姜采生的美貌溫柔,便怯生生道,“孫悟空。”
姜采便自懷中掏出銀兩來遞給攤主,親自取了糖人遞給小男孩。“那,這個就送給你。”
小男孩一臉渴望,卻不敢伸手接。姜采正要去拉他的手,孩子卻被身後的一股力量強行拽走。姜采擡頭,不禁愕然。
那拉走小男孩的女子,似是沒看見姜采一樣,呵斥男孩道,“你怎麽到處亂跑,還要别人的東西,姐姐教你的道理你都不記得了嗎?”
小男孩低頭不敢辯駁,隻偷偷抹着眼淚。
姜采在錯愕之中尚未清醒,已經被趕過來的榮汶扶着起了身。“你怎麽了?”
姜采回不過神,目光隻落在對方女子身上,完全忽略了榮汶。
對方仍是一臉警惕和厭煩,瞪着榮汶和姜采,“瞧二位的穿着打扮,也是體面人,無故與旁人家的孩子這般親近做什麽?”
這麽沒禮貌的人,真讓人惱火。自家主子被呵斥,若是還嘴有失身份,跟在身後的小厮雙瑞挺身而出,冷斥道,“我家夫人菩薩心腸,見這孩子眼巴巴瞧着糖人又買不起,自是想要救濟一番,不領情便罷了,竟然還敢口出狂言。”
那女子似是受到了極大侮辱,“便是買不起又如何,我們不受嗟來之食。況且,誰知道你家夫人菩薩面容之下,藏着什麽心。”
“這位姑娘,您這話什麽意思?”一旁碧柳忍不了别人羞辱姜采,直接跨步上前,頂在那女子面前。“我瞧姑娘雖然衣衫寒酸,卻是生的樣貌精緻,卻也不知姑娘這精緻面皮下,存了什麽心,竟然這般曲解人的好意。”
“好意?”那女子嗤之以鼻,“瞧這位夫人看我弟弟那貪婪的眼神,誰知道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癖好。偏我弟弟也是生的一副好皮囊。”
“啪!”清脆一聲響,忍無可忍的碧柳狠狠給了她一記耳光,又炸了聲音罵道,“你這沒皮沒臉的東西,憑你這等賤民也敢這般辱罵我們夫人,若是有娘生沒娘養的,姑娘我便托大教訓你如何做人!”
碧柳一出馬,早已引來路人圍觀,此刻見碧柳打人,竟然有圍觀群衆擊掌叫好。
那女子未料到會挨了巴掌,更未想到有人加好,驚愕過後,滿心羞憤,反手便要打回來。才剛一伸手,便被人抓住了手腕。她奮力掙紮,喝道,“少攔着我,我近日便要教訓教訓這狗仗人勢的東西。”可不論她怎麽掙紮,都拗不過對方,最後隻得回頭,見是榮演,嚣張氣焰瞬間全消。臉上迅速挂滿委屈,淚水盈目,“世子……他們……他們欺負奴婢。”
榮演将她拉至身後,拱手對榮汶、姜采做了一揖,“我未管束好府上的人,多有得罪。”
碧柳連忙行禮,退讓到姜采身後。榮汶伸手扶起榮演,“快别客氣,即是你府上的人,帶回去歸束便是。”
榮演尴尬,側目看向姜采,“王妃一言不發,可是受到驚吓了?”
姜采的目光從那女子身上挪到榮演身上,五味陳雜。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原不過是誤會一場。”
“瞧王妃的神情,怕是和小昭相識?”榮演追問。
一旁榮汶微微蹙眉,本能錯前一步,将姜采護住。姜采漸漸從驚愕之中回過神來,搖頭,“不認識,不過未曾料到,素來爲人和善,治家嚴謹的祁王府上會有這麽跋扈的人。”
榮汶憋笑,榮演瞠目。片刻後道,“原也不是我府上的人,因爲相貌酷似故人,所以才收留進府。”
身後的小昭垂了頭,藏過眼底一絲恨意。
榮汶頗感興味的又仔細瞧了瞧小昭,恍然大悟,“我說怎麽瞧着眼熟,原是和你書房裏挂的那副畫像有七八分相似。”說着又仔細觀察一番,道,“相貌酷似,少了神韻,倒是有幾分可惜。我若沒記錯的話,那畫像裏是鎮國公已逝的妹妹顧昭。”
姜采如遭電擊,遍體生寒。榮演目光自她身上掃過,“卻是如此,我隻當是上天眷顧,又能讓我們重逢。”
榮汶啧啧搖頭,拍了拍榮演肩膀,“太癡情了,太癡情了。”說着,又瞟了一眼小昭,“你是帶她來逛夜市的吧?我與夫人也是,那咱們就放下誤會,各自去逛吧。”
說完,便轉身拉起了姜采的手。姜采禮貌行了一禮,便與榮汶一同離開。
“那鎮國公府原也與你們沾親帶故,你可瞧見過那顧昭姐姐?”榮汶偏頭看向姜采。
姜采點頭,“幼時見過,所以方才見那小昭才覺得驚愕無比。确實是生的太像了。”
“我看未必本來就生的那般模樣。”榮汶不以爲然,“美人在骨,那小昭不過是披着相似皮囊罷了。”
“披着?”姜采挑眉。
“你知道桃槐有種秘術,能整形易容嗎?”
“卻是聽過,也有幸見過,即便是易容之後,仍能瞧出破綻,不會這般相似的。”對于桃槐,姜采也算是熟知,雖然知道他們善用秘術,也曾見過他們的易容術,可眼前的這個,實在是超出了想象。
“你瞧見的隻是易容而已,這女子能變得與顧昭九分相似,恐怕也吃了不少苦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