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翰達這個名字并不陌生,柳絮心頭一轉,又軟聲道,“世子不是醉了酒,而是一提起昭兒姑娘便方寸大亂。”
卻是這個道理,但是榮演卻不願意再多聊,吩咐柳絮侍奉自己就寝。
廣安王府人口簡單,新婚頭一日隻需給婆母廣安太妃敬茶便可。太妃常年居于漠北,散漫慣了,并不喜歡中原的繁缛禮節,又對姜采頗爲滿意,吃了茶,送過見面禮便放了小兩口自行甜蜜。
被折騰一宿的姜采頗覺困頓,進了門便要再睡個回籠覺。榮汶卻拉着她不肯,“這便睡了,夜裏恐是要走覺的。”
“那不正合王爺的意了。”姜采一手掩唇,打了個哈欠。見榮汶不肯松手,索性就靠在他肩上閉了眼。
被姜采這樣一說,想起昨夜的狂瀾,榮汶臉上竟飛過一朵紅雲。尴尬輕咳一聲,“外面天光正好,不若我帶你去街上逛逛。”
“不行,我太困了。”姜采拒絕的很幹脆。
“茶肆酒樓熱鬧的緊,你不要看看嗎?鎮日裏嶽父和舅兄看顧極嚴,隻怕你都未在街上逛過幾次。就不想去看看煙火氣旺的上京城嗎?”榮汶攬着姜采的肩膀,像在哄孩子一樣搖晃。
其實不想,但是不能不給飯票面子,畢竟從今往後要在榮汶手下讨生活。姜采隻能揉揉眼睛,無精打采的坐起來。“想。”
榮汶瞧她困的睜不開眼,還要極力回應自己的樣子,心裏又疼惜又覺好笑,便扶着她在軟榻上躺下,“你打個盹,我去吩咐準備車馬。”
“恩。”姜采已經困的意識渙散,敷衍的應了一聲,便沉沉睡了過去。
姜采雖然看着年輕,可到底是換了囊的成年人,街上熙熙攘攘、熱熱鬧鬧的事情對她都沒什麽吸引力。這些日子也太疲憊了,一躺下便就沉沉的睡了一整天。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已經是暮霭沉沉。
見屋内光線昏暗,姜采猛的坐起身,“什麽時辰了?”
一旁在打絡子的碧絲忙将手中的東西放下,去扶姜采。“已經戍初一刻了,姑娘睡了一整日。”
新婚第一日睡了一整天,姜采有些慌了,雙腳忙探地找鞋,“你們怎麽不知道叫我啊!”碧柳麻利的将鞋子放好,笑道“王爺心疼姑娘,不準奴婢們吵姑娘。”
姜采扶額,“雖然王府人口簡單,太妃也不嚴苛,可咱們也不能這麽沒規矩啊。若叫有心人抓住了把柄,日後有咱們好受的。”
王爺疼姑娘還來不及,誰敢抓王妃娘娘的把柄。碧柳正要驕傲,卻被碧絲截住。“姑娘教訓的是,奴婢們以後必定小心謹慎。”說着又低聲道,“姑娘睡着的時候,太妃院裏的管事曾媽媽曾來過,要給姑娘添些人手,還說,是宮裏頭的太後娘娘體恤,特送的。”
太後的手真長,思來想去姜采也不覺得自己得罪過她,便問道,“你怎麽回?”
“根本不需奴婢回應,王爺親自回了,将人收了,一概放在院子裏頭,多數都安排了廚房和灑掃的活。”碧絲回答,雖素日穩重,語調裏也多了學多自得,爲姜采覺得高興。
榮汶,這寵妻的招數和新婚時候的徐世卿很像。姜采心裏既無甜蜜也無得意,隻覺得自己睡了一整天,太後又伸長了手,生活也不一定就如表面看起來那麽順風順水。
眼下一切都是好的,到也不至于太多思慮。“王爺呢?”
“王爺才剛來看過姑娘,見您還睡着便去書房了。”碧柳投了一個熱帕子來給姜采淨臉,“王爺對姑娘真好,吩咐奴婢們,您醒了就去禀報他。”
“寶環已經去傳話了。”碧絲端了一碗熱茶來,“姑娘睡着這一日,必定口幹了,這是王爺吩咐準備的上好的大紅袍。”
姜采接過彩繪雲紋小茶盅,心想榮汶還真是心細,這一點還真是不徐世卿好很多。想到這,突然被熱茶燙了嘴,她嘶的一聲,趕快挪開了杯子。碧絲在一旁忙将茶碗接走,“是奴婢沒掌握好溫度。”
姜采擺擺手,這事兒不怪别人,是自己想到了不該想的事情。原本重生而來,出來很惦記長生,前世種種皆鮮少拿出來回憶。可自打大婚,就不停在同前世作對比,實屬不該有這樣的想法。眼下這般,真不知道若是日後有了孩兒又會是哪般景象。姜采覺得自己,最近似乎有些心氣浮躁了。
正想着,榮汶忽而推門進來。見姜采坐在軟榻邊,發髻略有淩亂的慵懶樣子,十分嬌媚。心下歡喜,快步走到姜采身邊。關切道,“睡夠了?”
“怕是晚上必定要走覺了。”姜采輕輕在榮汶胸口戳了一下,嬌羞的低了頭。
這一下好似有千萬隻螞蟻在心上啃咬,榮汶恨不能馬上就撲過去收拾她,可礙着屋内還站了一地的丫鬟婆子,便隻輕輕在姜采臉上啜了一口,“今日保證不讓你走覺,讓你累的倒頭就睡。”
碧絲、碧柳等人聽了皆面上飛過紅雲,紛紛低頭。姜采也有些難爲情,正要說什麽,榮汶拉起她的手來,“快梳洗更衣,我帶你去外面逛逛。”
姜采一面被拉着向前走,一面扭頭看外面漸漸拉開的夜幕。不可置信道,“現在?”
“恩,現在正是熱鬧的時候,我帶你去秦淮河上瞧瞧。”榮汶難掩喜色,揮手招呼碧絲、碧柳。
四個大丫鬟齊上陣,替姜采更衣、梳頭,榮汶托腮靠在窗邊紫檀木雕刻蝙蝠的小幾上靜靜看着,眼中滿是柔情。
姜采時不時側目看他,某一瞬間竟覺得似是榮演靠在那裏。少不得又回憶起了年少時光。
直到碧絲輕聲喚她,方才收回思緒。“姑娘,您想什麽呢。”碧絲低聲,“王爺一直在旁邊喜滋滋的望着您,您怎麽還打小差了。”這是對新婚丈夫的不尊重啊。
姜采閉目深吸一口氣,摒除心中雜念,起身走向榮汶,“王爺,咱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