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媽媽跟了老太太多年,自知老太太心意,忙道,“大夫說,姑娘是從登州一路回京路途颠簸,原就身子疲乏,又兼吹了冷風,染了風寒。隻靜靜調養幾日,便可大好。才兒去瞧姑娘的人回話,說姑娘今日已見大好,還吩咐人回老太太話,要老太太放心呢。”
老太太點了點頭,一旁某都督夫人極有眼色,立刻關心道,“我說今日怎麽沒瞧見二姑娘,原是身體抱恙了。素問二姑娘才貌雙絕,如今可說了人家?”
老太太很是欣慰的瞧了她一眼,心裏大贊這位夫人極有眼色。面上卻是淡淡的笑道,“如今還尚未婚配,倒也常有人來問,卻沒有合心意的人家。大家都說我過于挑剔了,幾個丫頭怕是都讓我這老頑固耽擱了。”
那夫人掩唇而笑,笑聲十分明媚。“府上姑娘都是個頂個的才貌雙絕,自是要好好挑選夫家才是。”說着又歎了一口氣,“可惜我膝下無子,隻兩個女兒,若不然真是要厚着臉皮來同老太太求親了。”
話音一落,許多人也跟上來湊趣談笑。自也有心儀兩位姑娘,試探說親的。
顧夫人被這話題一沖,也便不再拉着姜瑜說話。空閑期間,姜瑜便退出了大堂,神情有些落寞。才轉過了回廊,便被林姨娘一把拽了過去,神色有些焦灼道,“好端端的,二姑娘如何會病了?”
姜瑜見到母親,似是有些慌張。見母親眼中略有淩光閃過,強壓着心裏的恐慌,錯過目光,“二姐身子嬌弱,常常卧病。今日忙着替祖母待客,還未來得及去探望二姐。娘若是沒事,咱們一道去瞧瞧二姐罷。”
林姨娘握住姜瑜的手,将随行婢女屏退,并讓心腹丫鬟擋了周遭耳目。面色嚴肅,“瑜姐兒,娘從前可教過你,做人切不可心生貪念,安守本分?”
姜瑜手被捏的生疼,腦子卻是越發清醒。她知道林姨娘是個厲害角色,自己的小伎倆自是逃不過她的法眼。心裏掙紮了一番後,隻得承認,“沒錯,我是在二姐的吃食裏動了手腳,她方才将一直悶在體内的火洩了出來,這才病了。”
林姨娘眼裏閃過一絲失望,大概是内心情緒實在難以平複,嘴唇微微有些顫抖的問道,“你爲何?”
姜瑜柔順的眉目下,忽然生出幾分狠戾。“我不甘心。”
“不甘心什麽?”
“不甘心屈居人下!”姜瑜一字一頓,咬字十分清晰。“同樣是父親的女兒,我才情樣貌均不比人差,爲何那些上門來求親的好人家不能是我的。我爲什麽要處處低人一等。”
見到女兒如此執念,林姨娘很是無力的松開了手,閉上眼睛緩了緩神後說道,“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與你講了很多次。那高門大院并不見得多好,尋常人家卻也不見得不和美。先有甄姨娘母女爲攀高枝背信棄義,最終落得慘死下場,後有秦氏母女貪慕權勢容不下先夫人子嗣身陷囹圄。你素來性子謙和柔順,知書達理,不睦虛榮,多年來恪守本分,如今有這麽多前車之鑒卻怎麽忽然糊塗了?”
“哪有人會不喜歡榮華富貴,又哪有人會不想在人之上。從前是因爲比我強的人太多,我不敢妄動。”姜瑜聲音陰陰冷冷,神情卻有幾分落寞。“女兒不像同娘一樣,給人做妾。”
林姨娘腳下一軟,身子微微晃了晃。眼中已有淚光閃現,想說什麽,卻張了張口沒說出來。
姜瑜此時卻深吸一口氣,微微笑了,“娘且放心,女兒斷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若非二姐病氣入體需要排解,女兒也不會如此。如今她病這一場,既能使她身體康複,又讓女兒有了可以展露的機會,豈不兩全其美。”
林姨娘覺得女兒異常陌生,卻不知該用什麽話再來引導她。隻無力的擺擺手,“你若覺得問心無愧,便去探望二姑娘吧。我愧對先夫人在天之靈,要去佛堂跪一跪。”
說完,便轉身去了。
姜瑜看着生母背影,一雙小手在袖中緊緊握成拳頭。
随行的婢女随玉見主子的樣子,并不敢上前多說什麽,隻遠遠站着,等了半晌,方才聽見姜瑜召喚。主仆二人往姜采的琉璃閣去了。
姜采此時發了汗,又吃了些清粥,明顯覺得身上輕快了不少。自坐在窗邊的軟榻上,取了一本書來看。姜瑜進門時,正瞧見她雲鬓松散,十分慵懶的歪靠在軟榻上,雖在病中,臉色蒼白,卻仍難掩眉目間的秀麗。
年幼時候隻覺二姐姐生的好看喜歡與她親近,如今漸通人事,也有了愛美之心,這份美麗看在眼中便有幾分不同了。
姜采見姜瑜來,心中是有幾分歡喜的,招了招手,讓姜瑜坐下,又吩咐人看茶。
姐妹兩人幾番寒暄後,姜采道,“祖母鮮少宴客,今日前頭自是熱鬧。這大半年家裏也沒見有什麽喜氣兒,妹妹不必爲了陪我在後宅拘着,隻管牽頭尋了相熟的小姊妹玩便是。”
姜瑜擺手,“姐姐知道我素不喜熱鬧的,心裏又擔心你的病情,自是要來瞧瞧。”
姜采其實早已經查明了前一日吃的糯米粥被人動了手腳,所有證據都指向姜瑜。再瞧姜瑜這與世無争的樣子,便覺得心底生出一股寒氣來。
“如今三妹不在了,四妹仍被鎖在戒律院。原本姊妹幾人雖常打打鬧鬧卻也熱鬧,如今就剩下你我姊妹二人仍能走動,卻是有些唏噓。”
姜瑜眸光閃動,輕輕垂了眼眸。“父親也是一時氣惱,方才禁足了四姐,早晚是要放出來的。我們姊妹仍能似從前一般。”
姜采苦笑着搖了搖頭。
作天作地的姜淮好不容易消停了,素來懂事的姜瑜卻開始發難。這英國府真是有毒。姐妹這東西有總比沒有好,姜采覺定最後掙紮一下,便将目光落在了碧柳身上,示意她按劇本走起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