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要繼續再說,卻被碧柳狠狠拽了一下袖子。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言語不妥,話鋒一轉道,“雖然性子是讨厭了些,人卻是極潔身自好的。如今屋子裏沒有留用一個人,讀書也很上進。”
當年顧昭出嫁的時候,顧桓還是個小豆丁,老實木讷。後來家宴見面,也規矩的很,卻怎麽有了這樣的名聲?他們雖沒有血緣關系,可到底多年姐弟,讓她和顧桓結親,真是有些強人所難了。
姜采擰着眉,“老太太和鎮國府敲定了?”
“沒有。”碧柳道,“眼下老太太有這個意願,正要借着中秋入宮時請皇後娘娘保媒呢。”
“眼下我們中秋還入得了宮嗎?”姜采表示懷疑。英國府出了叛國之亂,卻還安然無恙,女眷仍然可入宮走動?
“入得了。”殷媽媽自取了一個錦墩坐在姜采身側,“秦氏的案子移交大理寺後,便查的水落石出。聖上體恤老爺,并未追究。如今也不過是老爺引咎歸隐,并非受到懲戒。今年七夕盛會,是太後親自下了懿旨,請老太太入宮一叙。”
“更特意要老太太帶着姑娘呢。”碧柳略有得意的插嘴。“想來是要爲姑娘指婚也未可知。”
姜采一臉黑線。若是被太後看上了指婚,那鐵定沒什麽好事。人生在世真是麻煩不斷。
——
鎮國府内,國公府人同丈夫相對而坐,一臉喜氣。“二弟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紀,老爺心裏頭可有什麽合适人選?”
鎮國公手執書卷,正讀的酣暢,猛然聽見妻子開口,擡頭見她一臉喜色,便有心挪虞。“我瞧着,你是有了合适人選了。”
“什麽都瞞不過老爺。”鎮國公夫人略有嬌嗔,又往鎮國公身邊湊了湊。“我覺着戶部尚書徐大人家的三姑娘不錯。樣貌較好,行事穩重。是個能持家的好手。二弟那性子,也需要個沉穩的媳婦管一管。”
鎮國公點了點頭,“徐大人爲人敦厚,卻是個好親家。”
“老爺若是也覺得可行,那我便往徐府走一趟,親自提親。”鎮國公夫人眉眼帶笑,很是高興。
“你可打聽好了,徐姑娘是否許配過人家。倘或早就說了親,這樣反倒唐突。明日耿大人家的小孫子百日宴,席間必定會與徐大人碰面。不若我先探探口風,免得唐突了。”
“還是老爺想的周到。”鎮國公夫人心情越發愉悅,忙又張羅人端來了才剛炖好的雪梨銀耳羹,夫妻兩個又絮絮說了些體己話。
被讨論的顧桓此時在房間裏連連打了幾個噴嚏,一旁伺候的大婢女錦嫣忙拿了一件披風披在他身上,一臉關切。“二爺怕不是着涼了吧,奴婢這就去給您端一碗姜湯來去去寒。”
顧桓揉了揉鼻子,将書冊一推,站起身來将披風退了下來。“這屋裏熱的很,八成是有人又在背後議論我。畢竟京中像我這麽優秀的青年才俊實在是少。”
錦嫣掩唇笑道,“二爺說的是。”
顧桓聳聳肩,将披風重新遞回到錦嫣手裏。“我要出去逛逛,你不用守着了。吩咐人留門便是。”
錦嫣聽了這話,神情有些焦灼,往前追了一步,見顧桓走的灑脫,也不敢多問。隻捧着披風,站在原地失神。婢女錦然自内閣挑了簾子出來,接過了錦嫣手中的披風。勸道,“二爺說不讓姐姐等,就莫要等了,早些安置吧。”
錦嫣仍是一副擔憂神色,“這些日子,二爺總是夜裏出門。有時甚至天亮了才回來,老爺和夫人雖然寬宥,對二爺不曾嚴加管束,可公府裏到底規矩森嚴。若真是哪一日被夫人撞見了,怕是要被責罰的。”
錦然拉着錦嫣往外走,“咱們二爺的性子落拓坦蕩,便就是夜裏出門也不會去尋花問柳,保不齊是有什麽要緊的事情處理。姐姐你就别操心了,二爺吩咐什麽變做什麽,守好了本分便是。”
錦嫣還要再說,錦然卻未給她機會仍舊連珠炮似的說道。“你我雖與二爺自小一道長大,可到底是奴婢。我知道姐姐的心思,可他是爺,日後自有奶奶照顧。你如今一味的逾矩着,日後該當如何?”
錦嫣被說穿了心事,臉上一紅,心裏頭又羞又惱。可也知道錦然雖然嘴不留情,心卻是好的。“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正是因爲自幼同二爺一道長大,方才一心爲着他想。恐怕他行差踏錯……”說到這似乎有些猶豫,兩人也正好進了次間。錦嫣一面将簾子落下來,一面壓低聲音。“二爺到底和老爺沒得血緣關系。”
錦然不以爲意,“便就是沒有血緣又如何,這十多年來老爺和夫人待二爺視如己出。雖名爲兄弟,卻親如父子。從前大姑奶奶在時,老爺尚且因爲二爺讀書不上進責罰一二。自打大姑奶奶出了門子,老爺待二爺隻有寵溺少有嚴厲。姐姐多慮了。”
錦嫣仍是心有戚戚然,一面鋪床,一面又道,“可二爺今日這般歲數,仍未說得一門合适的親事……”
“那是咱們二爺太挑剔。”錦然往暖炕上坐下,歎了一口氣。“二爺心裏有着人,這世間哪還有女子入得了他的心。”
錦嫣鋪床的手一頓,身體有些僵硬。半晌才轉過身來,看着錦然,“這話在人前可不得提起。”
“我知道。”錦然往身後的軟枕靠去,“我隻是感慨罷了。二爺自幼聰穎,偏是過不了情關。也不知道這世間會不會真有一個女子能讓二爺忘了心裏頭的人。若不然,往後的那位奶奶,怕也是個可憐人了……”
錦嫣也将眉頭緊鎖,歎了一口氣。
走在微涼晚風中,顧桓覺得無比惬意。他未帶随從,孤身自角門出了鎮國公府,穿過了兩條街,到了朱雀大街,街角正有人倚在一顆大榕樹下等着他。(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