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演看着梁奕,忽然想起十年前的自己,不勝唏噓。“這世上有個非常奇妙的規律。越是家世顯赫,容貌出衆的人越遭人非議。她既得了萬般榮耀,就也該受這利劍之痛。這是定律,無人能逃。”
梁奕蹙眉,找不到什麽話來反駁。反倒露出幾分怅然,“這世上總有人讓你覺得似月光皎潔,不該被浸染。”
榮演笑着搖搖頭,“英國公若不将女兒許給你,你們又着實兩情相悅,不若私奔吧。我提供後續保障補給。”
梁奕哈哈笑道,“還真沒見過你這麽大方的上官,”說着便起身,掩藏眼底一絲落寞。“替我照顧好表妹,明日我便往漠北去了。”
榮演點頭,“放心吧,萬事小心。”
“啰嗦……”梁奕轉身,背對着榮演揮了揮手。
迎着光,梁奕的背影讓人有些看不清,門合上的一瞬間,榮演也起身,吩咐小厮榮旺,“去被馬,回府。”
榮旺連聲應着,忙不疊去準備。
姜采一身素裝,不施粉黛,頭發隻随意梳了一個高髻,盤腿坐在紫檀木雕花榻上,正在對着一盤棋局發難。若雲在一旁瞧着,幹着急。想催,卻又怕擾亂姜采的思路,惹她不高興。
來傳話的榮旺一旁瞧着,對姜采的作爲頗有些微詞。若雲将他拉了出去,小聲道,“姑娘素日裏下棋就是這般的,我雖不懂,卻知道那棋局是極難破的。眼下世子爺還得會功夫才回來,等一等再告訴姑娘也不遲。”
榮旺不耐煩的撇撇嘴,“世子好不容易回府一趟,不陪王妃娘娘,專程來看姜姑娘的。”
若雲聽了臉上浮現出一絲興奮,“我就說,姜姑娘這般容貌品行,世子爺定是喜歡的。”
榮旺伸手捏了一下她的臉,“小丫頭片子,你懂什麽。喜歡一個人隻看容貌的?”
若雲被他一掐,臉上漫上一層紅暈。又驚又羞的捂着臉,“那不然呢?你又懂什麽?”
榮旺見她樣子,也知自己唐突,清了清嗓子。“世子常說,愛一個人不僅隻看皮囊,更注重靈魂。”
若雲似懂非懂,榮旺又道,“善良的姑娘,笨一點也無妨。”
若雲皺眉,榮旺又揪了一下她的發髻,“像你這麽笨的除外!”不等若雲反應,便一下跳開,“你快點告訴姜姑娘,世子爺晚上要請她用膳的。”
若雲本想揮手去錘他,見他跑的快,空空揮了揮拳頭,跺跺腳,扭頭進去。
姜采正破了棋局,聽見了外面的對話。看着若雲似笑非笑,若雲卻不以爲然,見姜采終于不再下棋,開心道,“姑娘,世子今日回府,特意邀請姑娘用膳呢。”
聽起來好像金屋藏嬌,姜采要日日苦等榮演臨幸一樣。姜采忍不住失笑,挪虞若雲。“方才我聽榮旺說,喜歡善良但笨的女孩。”
若雲有些沒跟上姜采的思路,遲疑片刻。道,“榮旺素喜胡言,姑娘莫要理她。誰會喜歡笨的人。奴婢原是王妃房裏的丫頭,因不夠機靈一直都在三等不得上升。好些個一起的姊妹,如今都是有品級的大丫頭,能獨當一面了。”
姜采抿唇笑着,伸手示意若雲倒杯茶來。“這和你聰明還是笨有什麽關系?你無非是沒這個心思罷了。那榮旺說的笨,怕是再說,你常聽不懂他話中含義吧。”
若雲蹙眉,“他鎮日裏沒個正經,有什麽含義?姑娘,您快些梳洗打扮吧,世子就要回來了。”
姜采飲了茶,将茶碗放在一旁,懶洋洋起身。“有什麽好打扮的,換一件能見人的外衫便是。今日世子爲何回府?”
“奴婢不知啊。”若蘭一面說着,一面忙不疊去替姜采挑衣服。
這邊方才折騰完,那邊榮演便進了門。對于收容自己的男主人,姜采還是十分客氣的。起身行了禮。
榮演恪守禮節,伸手虛扶了一把。“這些日子府衙忙碌,未來得及探望姑娘,近日可還好?”
“多謝世子挂懷,一切都好。”姜采将上座讓給榮演,又吩咐若雲上茶。
“梁兄近日有差在身,離開京城了。臨走前特意囑咐我,多照顧姑娘。原是想今日吩咐廚房多做幾個姑娘喜歡的小菜,陪姑娘小酌幾杯。可回來的路上,瞧着外面秋高氣爽,天氣甚是怡人,便在懷江上租了一隻船,請姑娘臨江賞月。”榮演道。
好久沒出門,姜采有些動心。“這恐怕太麻煩世子了。”
“不防事,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嘛。”榮演笑呵呵道,“那姑娘就準備一下,榮某在外等着。”一面說着一面起身。
姜采欠了欠身,“有勞世子了。”
将榮演送了出去,姜采便在若雲的服侍下,換了一身衣服,并戴上了圍帽。
……
榮演和姜采這邊方才出了門,那邊秦側妃便有些坐不住了。“怪到姐姐說那姜采瞧着是個軟柿子,實則有手段的狠。世子這些年清心寡欲何時親近過女色,如今竟親自陪她去臨江對月了。真是個厲害角色。”
一旁服侍的王媽媽勸慰,“娘娘莫要惱怒,越是這樣越好呢。眼下那姜采風評極差,又這樣公然同世子幽會,豈不是坐實了她水性楊花的傳聞。出了這般情況,便是那英國府的老太太親自登門,王爺也斷不會答應這門親事了。”
秦側妃蹙了蹙眉,“世子素來沉穩,斷不會魯莽行事,恐是早就想的周全,必定能全了她的名譽。到底兩府沾親帶故,隻道是親戚聚會也未嘗不可。”一面說着,一面陷入沉思,片刻後冷哼出聲,“哼哼,兩人若隻是船上聽曲兒、賞月、用膳,怕是無聊。叫納福、納祿來,去懷江邊會會他們。”
王媽媽似是想到什麽,一臉陰笑,連連點頭,匆忙往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