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都可以重生重活一次,别人爲什麽不能呢。
姜采見梁奕問的突然,心中一驚,随即便冷靜下來,“表哥以爲我是誰?”
這般臨危不亂,反客爲主,怎麽可能是他的采姐兒。從其她雖然身世顯赫,可卻羸弱無依,他可以有力量去保護她。可眼前的這個姜采,強悍異常,似乎并不需要任何男人的垂憐和庇護。就算是需要,也不是他現有力量能做到的。
梁奕覺得嘴裏一陣犯苦,“你雖不記得過往了,我們卻仍有今後。”
姜采抿唇,微微行了一禮。“多謝表哥照拂,我的心意不變。”
梁奕點點頭,眼眸中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看着姜采轉身離開,雖是初夏暖陽,他卻如墜入寒冬一般。
人生真是無力,哪怕有了重活一次的機會,錯過的終究是錯過。
姜采自認爲自己決不是個濫情的人,可心裏還是有些不大舒服。并不是自己與梁奕的決絕有多麽令人心痛,而是她曾嘗過相愛卻錯過的痛苦,能夠對梁奕的感覺感同身受。他喜歡的人已經永遠不可能出現在這個世界了,而姜采又盯着他愛人的皮囊活在這個世上。對梁奕來說,近在咫尺又遠在天涯,是一種折磨。
碧絲見姜采悶悶不樂坐在窗邊,便端了一碗熱茶來。非常小心的詢問,“姑娘,表少爺待您一片真心,姑娘爲何還要拒絕?”
姜采接過碧絲手中白底五彩花卉的茶盞,輕輕歎了一口氣,“梁府的情形你也見到了,我如何還能嫁進來?”
“可夫妻兩個團結便是了,他人到底是外人。”碧絲覺得梁奕真是個好人,若是錯過了,姑娘很可能抱憾終身。更何況曾經他們也有過盟約。隻是表少爺爽了約,姑娘又記不得了。
姜采不同意碧絲的看法,“除了丈夫,還有公婆、小姑、妯娌。你也瞧見了梁府的狀況。且今日我出手逼迫大舅舅整治了含大奶奶。以他們夫妻恩愛的程度,難保大表哥會記恨我。這樣的關系,嫁進來做什麽?”況且,榮演肯出手相救,表哥怕也不是個尋常人,身上也背負着使命。
碧絲垂首,輕輕歎了一口氣。
姜采的判斷沒有任何差錯,含大奶奶因爲一番折騰,動了胎氣,并沒有保住腹中胎兒。大少爺梁含連續失去兩個子嗣,一時難以接受。
再加上含大奶奶命懸一線,虛弱中仍然不忘扭曲事實狀告姜采。大少爺梁含将所有痛苦的根源都歸咎于姜采,恨不能生吞活剝了她。
可眼下妻子正是需要人守護的時候,他便也顧不上,隻得日夜守在她身邊。
梁大舅是真的動了怒,大少爺房裏的事情一概不管。梁大夫人到底是個女人,多年和含大奶奶婆媳相處多年終究是有感情的,總是提着一顆心,忙着張羅,人也跟着瘦了一圈。
梁老太太見府中一團糟,已經對姜采完全沒了好感。到底年紀大了,有些藏不住事兒,拉着耿媽媽抱怨。“原以爲自己的外孫女進門總好過旁人,如今瞧着,這門親事趁早算了。無非受了些委屈,就這般不依不饒的。鬧得含哥兒媳婦丢了孩子,老大和含哥兒父子生了嫌隙,奕哥兒和含哥兒兄弟生了嫌隙。我的離兒那樣好的性子,怎麽生了這麽一個女兒。”
有外人在的時候,耿媽媽自然是要維護梁老太太的。可私下裏,她們多年主仆情誼,她覺得自己似乎有義務發表一下自己的言論。在心中思索一番,組織了一番語言後,搬了個小墩子坐在老太太對面,說道,“表姑娘雖然做法不當,可歸根結底卻是因爲我們府上治管不嚴。合該趁着這次機會,好好整頓一番才是。大老爺如今正在上升期,倘或叫家宅不甯拖了後腿,這些年的努力且都白費了。梁府雖是百年望族,可祖太爺時家道中落,複興何其艱難,待到了老爺這代,足足三代方才有了起色,保住這偌大的家業并更上一層。老太太年輕時候也是跟着老太爺過過苦日子的,必知今日梁府榮耀得之不易。”
梁老太太想起年輕時候的光景,又想到梁離當年出嫁的内因和隐情,不禁黯然神傷。她到底是個做娘的,手心手背都是肉,當年犧牲了女兒成就了兒子。梁府短期内能在登州重振家業,皆是用了女兒的命換來的。
如今對姜采她應該多些疼惜才是。
可人就是那樣,有幾個能在輝煌時仍能記得雪中送炭的人?
都道錦上添花者易,雪中送炭者難。都以爲雪中送炭的會被人銘記,可升米恩鬥米仇才是人性。
梁老太太道,“你說的是有道理,可眼下也不是整頓家宅的時機。總得要老大順利升遷以後方可作爲。采姐兒因着自己一時之氣,竟以仕途威脅自己舅舅,真真是個白眼狼。”
梁老太太憤憤,“可我冷眼瞧着,奕哥兒卻是對她很是上心。我這傻孫子,于姻緣上一直艱難。”
耿媽媽也跟着歎了一口氣,“老太太既覺得表姑娘不得娶,便早日給三少爺另覓良緣吧。眼下他年紀也不小了。”
梁老太太十分憂愁,又開始糾結孫子的婚事。
姜采和梁奕的情緒都不大好,姜采入了夜便早早睡下,梁奕卻仍有事情要忙。
顧桓捧着一個小錦盒,趁夜溜進了梁奕的書房。将那錦盒放在紫檀木大桌案上打開,裏面鋪着厚厚一層信箋。
梁奕頗爲吃驚,挑眸看向顧桓。
顧桓頗爲得意的挑挑眉,“鎮北王和甯遠侯的部分往來信件,怎麽樣,我神通廣大嗎?”
梁奕化驚爲喜,卻不忙着去翻看那些信箋,一面請顧桓坐下,一面笑道,“你對你姐夫下手夠狠。”
顧桓不置可否,“他對我姐姐下手也夠狠。隻能說,他一直不明白自己多年的安穩,是因爲有我兄姐的庇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