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公眼露厭惡之色,一旁的賈蟠家的臉色有些發白。
秦氏扯過錦帕捂着臉,“當年我愛慕老爺人品端方,放着别家的正頭太太不做,嫁與老爺做填房。甯可頂着做人繼母的難處,也願和老爺長相厮守。可老爺卻是這般思量我。柏哥兒和采姐兒雖非我親生,可到底也都是我看着長大的,我如何會害他們?我就是想要娘家侄女嫁進來也不過是瞧我那侄女處處都好,想着嫁給柏哥兒與兩家都有好處。采姐兒自幼病弱,我雖不及親娘處處妥帖照顧,可也沒叫她吃過苦頭。這麽許多年來,我便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吖!老爺這般懷疑我、訓斥我,真真是寒了我的一顆心。”說着便傷心哭起來,漸漸哭斷了氣後,猛的将臉從雙手中擡了起來,滿眼憤恨不平,“到底是誰蛆了心腸,在老爺面前搬弄是非害我!”
英國公劍眉微蹙,因爲手裏抓着太多秦氏的把柄,此刻看着她賣力的表現,隻覺得演技拙劣。懶得再與她多言,隻道,“要我叫人來對峙?”
秦氏到底心裏有鬼,心裏也似打鼓一樣。可面上卻仍然一副無辜傷心的模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老爺若是厭了我,休了我便是。何苦潑這一盆髒水!”
傷心和絕望拿捏的恰到好處。英國公從前怎麽沒發現,自己娶了個戲精。這内宅真是個神奇的地方,每個女人似乎都有十八般武藝。隻要男人稍加留心,就能看到很多精彩瞬間。
英國公現在無心欣賞秦氏演技,隻覺得胸口氣悶難當。看了一眼一旁有些惴惴不安的賈蟠家的,思索一番後隻能高高拿起,輕輕放下。“念在一雙兒女面上,我今日自會留你一條活路。日後你當謹守家規,再不可總任何逾矩之事。兒女們的婚事,全憑母親做主!”
說完,便拂袖而去。吩咐人将秦氏的院子封了起來,每日換三班人馬看守,不許秦氏走出院門一步。
秦氏破例成爲了英國府頭一位被軟禁的主母。
一時間英國府上下,人人自危。
姜淮覺得,這一定是姜采作祟!姜楓羞愧的在兄弟中擡不起頭。三太太覺得自己清閑的日子可能到頭了,四太太恨不能撫掌叫好。
老太太一口熱茶噴了對面的田媽媽一身,“老爺把秦氏軟禁了?”
田媽媽拿出帕子來擦身上落下的茶漬,點了點頭。“老爺似乎很是生氣,不準夫人出門,也不準人去探望。四姑娘已經在老爺面前哭了幾個來回,不是叫婆子拎出去,就是叫小厮攔在外頭。三少爺也去求了情,老爺摔碎了一整套的汝窯茶具,也再不敢近前了。恐怕這次老爺是真下狠心了。”
老太太揉了揉眉心,“看來,前些日子的查訪,老爺掌握了更多細節。府裏是該整頓了。”一面說着,一面道,“梁家的三少爺還沒到嗎?”
田媽媽搖頭,“二少爺已經出城去接了,因是臨近太後聖誕,這幾日進出城監管極嚴,便是過個城門,走個程序也要費些時日呢。”
老太太點了點頭,想着左不過這一日人便到了。便又吩咐人去督促姜采好生收拾随行的東西。
姜采的屋子裏此時衆人皆在忙碌。姜采卻是有些茫然的坐在格棱窗下的梨花木圈椅上發呆。
“登州其後溫熱,多帶些薄衣服要緊。”
“路途遙遠,多帶些姑娘喜歡的吃食要緊。”
“登州雖也屬北方,可到底與京城不同。姑娘怕是會不習慣,難免頭疼腦熱,帶些祛濕除熱的藥才是要緊。”
碧絲、碧柳并寶環、金钗幾個正熱烈的讨論着應該帶些什麽。
劉媽媽此時正掀了簾子進門,徑直走到姜采身邊。“姑娘,老太太吩咐,這次出門要多給姑娘帶幾個人手。您瞧着該帶誰走,該留誰看家,奴婢這裏記好了可去老太太處報備。”
聽了這話,小丫頭們都滿眼希冀的看向姜采。陪着姑娘出門遊山玩水,這可是再好不過的差事。
姜采看了一眼衆人,心裏有些犯難了。“路途遙遠,若是随行人數太多,恐怕會找人側目。不如少帶些人手,物品罷。外祖母知道我去小住,必定已經備齊了人手,用度。”
“老太太說,正是路途遙遠,才該多帶幾個人伺候,以防萬一。”劉媽媽繼續道。
碧絲、碧柳兩個人素日跟在她身邊最爲得力。可她們兩個也是管事丫鬟,若都帶走,院子恐怕看不住。金钗、寶環雖不如她們兩個貼心,卻也堪得重任。劉媽媽有銀錢上的生意要打理,鄭媽媽要管着院子。兩個都走不開。
姜采想了想道,“隻帶了碧柳和寶環吧,餘下的都留下。院子裏沒人看護可不行。鄭媽媽要在家管事,劉媽媽要幫忙打理銀莊。眼下殷媽媽身子已經大好了,派人去接進府裏,随我一并出門吧。”
金钗咬着唇心裏有些不痛快,鄭媽媽多少有些失落,劉媽媽卻覺得這再妥帖不過,忙不疊的去給老太太回話。
姜采這邊箱籠收拾的差不多了,天色也暗了下來。按理應該在日落之前到府的梁三少爺仍然沒有蹤影,拐帶着連去迎接他的姜棟也不見了蹤影。
戍時的梆子剛剛敲過,姜棟便派人回來送信。梁三少爺入城後,以多年未踏足京城,要領略一番京中繁華爲由,硬拉着姜棟去了京城最貴的酒樓,點了一桌子特色山珍海味,大快朵頤。姜采委實心疼姜棟的荷包,老太太咬咬牙,自掏腰包填補上了孫子這次的招待費。
姜柏火速趕往宴請現場,試圖用酒量震懾住這位表弟,告誡他互送姜采是不要這麽不靠譜。可第二天早上,醉到不省人事的姜柏大哥被小厮擡着進了門。梁三少爺卻是一副神清氣爽、氣定神閑的模樣去給老太太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