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蟠家的聽見女兒的話,伸手便是一巴掌。怒喝道,“你個沒出息的東西,楓哥兒心裏頭若是有你,會任由夫人将你送給旁人?你在西府這些日子,他可想方設法去看過你?”
小蘭未曾想過母親會動手打自己,捂住火辣辣的臉頰不可置信的看着賈蟠家的。一旁的小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到底是個小孩子,抱着姐姐也跟着哭了起來。
打在兒身,痛在娘心。賈蟠家的顫抖着手,臉上盡是後悔的神色。可想着女兒這麽糊塗,又瞧瞧還不太明白事理的小女兒,将心一橫。伸手将小紅拉了過來,仍舊高聲道,“我自幼便告訴過你們,我們這樣的人家最要緊的就是擺正自己的位子,活的清楚明白些,别被那富貴迷了眼睛。”一面說着,一面等着小蘭。“蘭兒,當初你像紅兒這麽大的時候我就與你講過。你們爹早就不在了,又沒有兄弟可以依靠。在這府上,全靠我們娘仨相互扶持。我在夫人面前是得力的,也是這府上有頭有臉的。隻要你别貪心忘形,日子總能踏踏實實過好。可你全不聽,一心想做那少奶奶夢。你是家生子,如何不知國府規矩。少爺成婚前的通房丫頭,有幾個得了善終的?且别說夫人如何容不得小蹄子魅惑主子,耽誤前程。便就是将來明媒正娶的正房太太,有幾個能容得了自幼跟在少爺身邊的通房丫頭?我說過你莫要打少爺主意,免得偷雞不成蝕把米。可你不聽,落得如今下場。我想方設法撈你出來,你竟還想着走從前的老路。你還要臉不要!”
這番話罵的又狠又急,小蘭又羞又愧。索性趴在床上,将頭埋進枕頭裏哭的渾身亂顫。
賈蟠家的見女兒這樣,氣的滿臉漲紅。拉過小紅道,“你若也像你姐姐這般不知廉恥,我趁早打死你了事。”
被殃及的小紅哭聲戛然而止,一轱辘爬到姐姐身邊。将姐姐強行拉了起來,奶聲奶氣道,“姐姐别哭了,原你是來求娘救你的,沒頭沒臉吵了這一頓,沒的自己家裏頭亂成一糟,反叫自己仍要回去受苦。方才咱們都聽見了,夫人做事如何狠辣的。有這樣的娘,想必楓少爺也好不到哪兒去。你心裏頭放明白些,早些攤開手來。咱們一家都有退路。”
小蘭聽見妹妹條理清晰的勸解,更覺得無地自容。捂住臉,哭的出氣多進氣少。
賈蟠家的未曾想到小女兒如此通透,心下稍安。口氣也緩和幾分,坐到女兒身邊,強行拉下小蘭的手。正色道,“我要說的正是這個道理。我是跟着夫人陪嫁來的,自要對她衷心。如今我得爲你們姊妹考慮,待你們都嫁了人,我也好跟夫人請辭,放我出府。”
賈蟠家的顯然是不想将一輩子都栓在秦氏身上,雖然有點不忠的嫌疑。可爲人母的,總得多爲子女考慮。
小蘭再怎麽蠢笨也聽的明白,抽抽搭搭道,“女兒全憑母親做主。”
母女三人總算意見一緻,抱在一起痛哭起來。
那王婆子回去以後,又過了許多天,仍不見三房有動靜。秦氏心中便有所察覺,“莫不是被老三媳婦看破了吧。”她心裏頭嘀咕,卻不敢上前打探,以免露出馬腳。
即便當下自己的用心真被三房看穿,隻要不作出任何舉動,對方就毫無辦法。
秦氏隻派人照慣例去關懷一下侄兒,送些補品吃食,餘下諸事皆如尋常一般。
梁四舅接到姜柏的求助信時,正在北方某處草原上觀看萬物複蘇。正在感受蒙古國的熱情款待,并不急于回到中原。且姜松的病情本無大礙,他便大袖一甩,洋洋灑灑寫了三大篇子回信。将推辭之言寫的合乎情理又飽含深情,最後付了一個藥方。摔在了雄鷹的腳丫上,千裏傳音。
三老爺收到梁四舅的書信時,哭笑不得。隻能按着方子去給兒子抓藥,并且和三太太同心協力守在兒子身邊照看。果然不出三日,松哥兒便睜開眼睛,軟糯糯的跟爹娘要吃的。這場風波順利結束。三房再次生機勃勃,秦氏險些咬碎一口銀牙,将這仇默默記到了姜采頭上。
渾然不知情的姜采在危機解除時,沒心沒肺的帶着碧絲、碧柳,約上姐妹幾個去踏青了。
老太太不放心姑娘們獨自出門,特意派了幾個得力的婆子跟着。家丁、小厮也待了二三十個,又絮絮叨叨囑咐了孫女們許多,這才将人放了出去。
貴府千金們,出門踏青也不可能真的走到野外去。無非是自家的院子逛膩了,去别人家的院子逛一逛。
而京郊,正有一處皇家出資建造的巨大園林供貴婦們遊玩。每到春日好天氣,這院子裏能偶遇的人很多。
姜淮、姜玥喜好結交,自往那人多的地方湊趣。姜采、姜瑜喜靜,便叫丫鬟們準備了茶爐、茶具,準備往湖邊的半封閉亭子裏喝杯熱茶。
一行人才堪堪走近,便聽得裏面一陣輕輕說話聲。顯然這好地方,已經被人捷足先登了。
姜瑜面露遺憾,嘟着嘴道,“要知道我們早些來了。”
姜采耳朵尖,似乎聽見了裏面有個聲音有些耳熟。便對姜瑜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姐妹兩個互看一眼,心照不宣的豎起耳朵聽了起來。
“阖京城上下不知多少人羨慕姐姐能有這個機緣,與英國公府結親。可我瞧着,你卻怎麽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這聲音尖尖細細,呆了幾分嬌媚。聽起來,聲音的主人不過十五六歲。
“旁人羨慕是旁人的事,我覺得不妥是我的事。卻不好混爲一談的。”是邢曼春的聲音,清清淡淡的帶了點疏離。
“是邢家姑娘。”姜瑜湊到姜采身邊咬耳朵。姜采點了點頭,指了指亭内,示意姜瑜繼續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