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妙音歪靠在鋪着錦繡芙蓉毯子的軟榻上,看着桌上獸頭紅銅香爐緩緩吐着煙香。有一下沒一下的用銀锉修剪着染了嫣紅蔻丹的手指甲,聲音和緩輕慢,“你也别得意的太早,我瞧着那姜采并非等閑之輩。你與錦鄉侯世子比如何?”
秦平臉上一曬,錦鄉侯世子的故事,京中盡知。姜采也因此成了貴女中,最難求娶的一位。
錦鄉侯的家世、人品、樣貌皆在秦平之上,他雖然不願意承認,卻也有自知之明。支支吾吾道,“姐姐沒有心上人,如何懂感情的事。喜歡一個人就偏偏去看家世嗎?”
秦妙音嗤笑,“不然瞧什麽?你的力氣大?每每都能叫她飄飄欲仙了?”
在弟弟面前,秦妙音從不是外面瞧見的那副知書達理、大家閨秀、溫柔賢惠的樣子。有時候,秦平真的對姐姐的刻薄十分厭惡。他甚至覺得,姐姐必定早已不是什麽幹淨的姑娘。畢竟許多話,就算他這個閱曆無數的人,也不敢如此堂而皇之的說出來。
秦妙音的話,如此露骨,秦平尴尬的紅了臉。一旁伺候的貼身婢女春嬌偷偷瞧了秦平一眼,面上也爬上了幾朵火燒雲。
秦妙音将春嬌的神色看在眼中,眉頭一皺,“我不管你如何胡鬧,不要鬧到我的屋子裏來。母親這幾年沒少在你屋子裏放人,你雖未娶親,可屋子裏可用的人零零總總加起來也有七八個。别太貪心了。”
春嬌心驚肉跳,去給秦平倒茶的手抖了抖。秦平用溫柔無比的眼神安撫她,顧自結果茶壺來斟滿。說道,“姐姐這架勢,不像是我姐姐,倒像是我的母親。”
言外之意,秦妙音你管的太寬。
秦妙音覺得,秦平這小年輕,給她做孫子年齡都有些太小。熊孩子見得太多,自然就少了耐心。不願意與他講什麽大道理,隻單刀直入道,“我既是你的親姐姐,自然處處爲你考慮。前兒我也與你說過,這府上的姑娘都不是好招惹的。你去招惹那姜玥我不攔你,到底是個不受重視的庶出。這些日子打聽下來,似乎她的姨娘也并非什麽好出身。你與她有了什麽,大不了納了做妾。可那姜采,嫡親的姐姐是太子妃,胞兄是聖上面前的紅人,舅父是山東巡撫,姨母是鎮南王妃。你最好想清楚,此人招惹的了嗎?”
秦平倒也沒有想過要和姜采有什麽。真叫他與姜采**一番,他自也是斷然不敢的。姜采雖然家世極好,生的也貌美,可這尊菩薩不适合他秦平的小廟。有個了不起的嶽父和舅兄壓着,他如何逍遙?被姜采吃的死死的,人生還能有什麽樂趣?
他無非是想以俘獲姜采的芳心,來證明自己的魅力罷了!姜采越是難以得手,他越是想要試試。
聽到姐姐這番話,雖然心中忐忑,可那想要證明自己的**越發強烈起來。
秦妙音瞧他那副樣子,早猜到她心中所想。既然硬的不停,便軟言道,“今日我與你賭一局,倘或來與你會面的真是那姜采,日後我便再不管你,憑你逍遙。也不勸祖母規制你的屋子,你愛養多少人就養多少人,如何眠花宿柳我都不去祖母那裏告發你。可倘若是姜采沒有出現,亦或是叫了旁人去,日後你便要改掉這風流的毛病。修身克己,專心仕途。乖乖迎娶門當戶對好人家的姑娘,成家立業。可否?”
無非是個嫡親的姐姐,早晚是要嫁人,日後他風流與否,她能管制多級?秦平覺得這賭局怎麽說都是自己賺,欣然接受。
姐弟倆堪堪熬到了約好的申時,秦妙音換了秦平的衣裳,又讓秦平扮成了小厮模樣,兩人結伴往紫竹亭走去。
深冬寒夜十分寒冷,又兼飄着雪花,八角宮燈光線昏暗,越往偏僻的紫竹亭走,越顯陰森。
遠遠的,兩人便見那亭子裏一坐、一立兩個人影。坐着的被一件嫣紅的昭君套裹着,該是姜采。那站着的穿着翻毛對襟比甲,是個婢女打扮。
秦平有些得意,“我說什麽了?她定然會來的。”
秦妙音陰冷冷道,“莫要得意的太早,你我尚且異裝,你又如何斷定姜采就不使詐?”
秦平覺得,像他姐姐心思這麽龌龊的人還是少見的。心裏覺得自己赢定了,反而并不想如何争辯。便催促秦妙音快些。
亭子裏的人聽見遠處有腳步聲,那坐着的小姐起了身,扶着婢女的手緩緩的走下台階,從反方向走出了亭子,往竹林深處走去。
秦平見此便要張口呼喊,被秦妙音伸手捂住雙唇。“安靜些,你我且跟上去悄悄,她耍什麽花樣。”
估算時間,秦平姐弟來的略微晚了一些,想來那姜采是等的不耐煩,這才起身走了。到嘴的肥肉如何讓她飛了?秦平橫了秦妙音一眼,拉着她加快了步伐,緊緊跟在前面兩人身後。
穿過竹林,卻見不遠處有一座籬笆攔着的小院,兩人徑直走了進去。
秦平此刻也隐隐覺得有些不對了,姜采到底是大家閨秀,斷不會夜會男子将其引入偏僻小屋内。
秦妙音更覺荒謬,竟是聯想到《紅樓夢》中,王熙鳳戲耍賈瑞的情節。暗道,果然藝術源于生活。
思及此處,拉住秦平道,“這裏必定有詐,我們還是莫要進去的好。”
已經跟到此處,即便是有詐秦平也想進去驗證一番。一來心存僥幸,認爲必定是姜采無疑。二來因着和秦妙音的賭局,他不想輸。執意道,“我到底是個男子,且怕她兩個弱女子不成?”
秦妙音恨道,“誰告訴你必定是兩個女子了?她不會指使兩個男子前來會你嗎?快些回去,莫要真的惹了禍端!”
秦平那裏聽的進去,徑直往那小院子走去,剛推開了栅欄門,便聽得裏面嬌滴滴的聲音道,“可是秦家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