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也覺得十分紮心,“更要命的是,奪嫡之争已愈演愈烈了。今日徐貴妃托人送了禮物來,更表明心儀我們家的姑娘。我瞧着,徐貴妃私下裏與秦氏甚爲交好,秦氏言語之中透露兩人多有書信往來,兩個孩子也甚是親厚,怕是徐貴妃有意結親。淮姐兒還小,怕是不懂朝政,那二皇子芝蘭玉樹般的人物,她見了少不得動心。可你這個做爹的,卻要好好把關。甯遠侯府如今大勢已去,他們府上又死了顧夫人。和鎮國公府怕是親家不成反成了仇家。論嫡有顧後出的四皇子,論祖宗禮法還有已故太子的嫡子。二皇子四處不沾好,想來是想拉攏咱們家。煥兒還小,坐上皇位的可能性不大,與其與咱們爲敵,不如爲友。自古卷入奪嫡之争的大臣,皆沒有善終。老爺可要三思。”
英國公聞言大驚失色,聯想到前些時日姜淮央着自己送她入宮做伴讀的事,一惱秦氏的不知輕重,二惱姜淮的不知廉恥。臉色鐵青難看,“母親教訓的是,兒子必定整頓好家風,不讓母親憂心。”
唉,老太太不憂心了幾年,家裏已經亂的不成樣子,她還能再不憂心嗎?“朝堂的事兒,我一個婦道人家不甚懂的。眼下倒是操心孩子們的婚事。柏哥兒媳婦過世也有幾年了,合該給他尋個填房。老爺可有人選?”
英國公正有要給兒子續娶的打算。因爲瞧着皇帝的光景,怕是活不過一兩年,若有國喪,一耽擱,又是幾年不能嫁娶。他想趁着年末年初,敲定了兒子的婚事。于是便道,“兒子正想和母親讨個商量。前日與同僚吃酒,席上禮部的張大人無意提起,已緻仕的邢閣老有個嫡出孫女樣貌标緻,知書達理。因早年亡母,一直跟邢閣老夫婦住在淮陽,又守着母孝未嫁。如今十八歲了,年歲上倒也合适。”
老太太沉吟,“邢閣老兩榜進士出身,曾兩次入仕皆入閣拜相,輔佐過兩代君主,是少有可全身而退的重臣。其爲官清廉,爲人敦厚,家風也是甚爲嚴謹。以前他們一家都在京城時,我對他們家的事情倒是有所耳聞。邢閣老的大兒媳出身忠勤伯府,後來因病過世,老大又續娶了甯遠侯府的庶女。婚後育有一子一女,大概是繼母和繼女相處不睦,邢閣老告老歸鄉時,便将大孫女一并帶走了。這位邢姑娘性子溫和,在京中閨女圈内頗有才名。我曾有緣看見過她畫的一副山水,筆法細膩,構圖卻大氣恢宏。是個胸有丘壑的女子。”
英國公拍手,“兒子正是看重她這一點。她經曆過繼母女相處不睦,自知爲人繼子女的難處,以己推人,自會好好對待子明。我家本是武将出身,柏哥兒如今也在軍營曆練,日後少不得也要帶兵護國,最需要一個溫和沉穩的内人,操持家事。母親如今上了年紀,也該頤養天年,内宅的事情也需要個懂事的孩子幫忙打理。”
老太太很滿意英國公的想法。英國公是老太太一手教養出來的好孩子,母子兩人在處事原則和處理方式上出奇一緻。“明日托了人去邢閣老處提親吧。餘下衆事,你們夫妻商讨便是。我今日身子也乏了,你也早些回去休息。仍是記住我那一句話,什麽都沒的身體重要。公務要緊,身子更是要緊。快回去休息吧。”
英國公起身,給老太太行了禮,應了是。又說了一堆母親也注意身體保重雲雲,便退了出去。
秦氏一直有些惴惴不安,因是怕真鬧到了英國公面前,自己到底不好收場。見英國公進門,忙殷勤上前更衣伺候。試探的問道,“這麽晚了,老太太尋國公爺去,可是有什麽要緊事。”
英國公從老太太處回來的路上,左右思量一番,決定有個輕重緩急,先不跟秦氏攤牌。一面展開雙臂等着秦氏更衣,一面漫不經心道,“沒什麽要緊事,不過老人家惦記着孩子們的婚事,與我商讨一番。”
秦氏解扣子的手一頓,神情有些不自然。因是心裏頭惦記着将秦妙音說給姜柏,乍聞老太太過問孩子們的婚事,一時心頭思緒萬千。
英國公察覺到她微妙的波動,又道,“你這個做嫡母的,不緊着孩子們的婚事打理,竟還要母親操心,委實不孝順!”
英國公聲音冷冷的,秦氏心裏忐忑。“我也不是沒有留心,可是柏哥兒如今大了,又是續娶,他自己心裏也有定奪。我到底不是親娘,有些話也不好和孩子說的。”
“誠然,你進門時柏哥兒已是大孩子了,少不得與你不甚親厚。可采姐兒可是自幼便由你照顧的,難不成你給她說親也覺得不自在了?”換好衣服的英國公,接過丫鬟用溫水投的帕子擦了擦臉,又将帕子遞回去,眼睛一瞬不瞬盯着秦氏。
秦氏被他看得有些脊背發涼,強自鎮定,“采姐兒才剛及笄……”
“哪家姑娘不是及笄就開始說親?如今淮姐兒多大?我怎麽聽說你就已經開始爲她的婚事操心了?”英國公冷着臉,目光似刀刮在秦氏身上。
秦氏覺得周身溫度驟降,意識到自己刻意維持的賢妻良母的形象恐怕要坍塌,少不得極力辯駁。“老爺這是冤枉我了,我何時爲淮姐兒尋婆家了。”
那一臉的委屈仿佛一絲不參假的,英國公心裏有些膩歪,直接一針見血,“那徐貴妃你怎麽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