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淮聽了這話,心裏委實不是滋味。可又不能開口辯駁,隻拿着一雙眼睛去看秦氏。
秦氏自知女兒心裏想什麽,隻是有些話自己不好說,隻得看了一眼四太太。早已投靠秦氏陣營的四太太笑吟吟道,“老太太有所不知,那二皇子對咱們家的姑娘卻是另眼相看呢。前兒貴妃娘娘也給大嫂來信,特意說過,同淮姐兒甚是相投,更邀了大嫂得空再帶着淮姐兒進宮呢。”
老太太皺眉,不接這話,反問秦氏道。“馮嬷嬷告老已有數月了,你可尋了合适的教養嬷嬷?”
秦氏不妨老太太将話題突然轉移,有點接不上。“姑娘們如今都大了,一應禮儀該學的也都學了。因是馮嬷嬷走後,一直沒找到合适人選,便就一直擱置了。馮嬷嬷是宮裏頭的老人兒,才學規矩都是上乘,再想找一個能像她老人家一樣的嬷嬷委實難了些。若尋個不如她的,反倒拖累了姐兒們。”
老太太冷着臉,盯着姜淮看了片刻,“沒有上乘的,尋個中乘的,也好過沒有教養嬷嬷約束、提點,反叫姑娘們忘了規矩禮數。你若是尋不到,少不得我老婆子要插手管一管,尋了老關系,求我那太後老嫂子從宮裏頭指一個嬷嬷來。這倒不是什麽大事兒,想她也不會如何爲難。”
啪啪啪,秦氏直接的自己的臉被打的啪啪響。
老太太言外之意,豈不是姜淮不懂規矩,和榮沐過往從密了?這個老東西,她大孫女可以嫁入皇宮做太子妃。憑什麽姜淮就不能嫁給皇子做皇子妃。如今以榮沐的勢頭,若是做了他的正妃,日後就是後宮之主,母儀天下。
當年他們急火火的将姜華嫁給那短命太子,不就是爲了讓她能母儀天下。英國公從“長公主”府,變成“國丈府”嗎?眼下他們沒能如願,那太子早早去了,小皇孫年幼不堪重任。把姜淮嫁給榮沐,不也能達到他們先前的目的嗎?憑什麽姜華可以母儀天下,姜淮就不能?欺負她秦氏是個填房?!
秦氏心中大怒!若不是當年有了變故,輪得到她梁氏做先頭人嗎?
電光火石後,秦氏臉上一紅,“母親說的是,是兒媳無能,還要累的老太太替姑娘們操心。”語畢,又看向姑娘們,拿出了嫡母的派頭。“你們也該知道老祖宗的良苦用心,時刻約束自己。”
姑娘們配合的應了聲是。各有心思,眼神互動一番,歸于平靜。
大家一時找不到話題,姜采趁機填上空。“祖母,孫女有一件事兒想跟你讨個商量。”
老太太看着她點點頭,“你說。”
姜采的目光自秦氏和三太太之間轉動一番後,開口道,“前幾日我因不放心在莊子上的乳母,便打發人去葛家莊上瞧一瞧。誰知……”說到這,姜采一哽。“誰知我的乳母病重了,她那小女兒,從前在我屋裏的婉兒妹妹也不在了。我想求祖母開恩,讓我将乳母一家接回府上。”
老太太聞言,心中也是一酸。林婉兒自幼伺候姜采,是個極其機靈讨喜的孩子。如今也不過才十四五歲的光景,老太太歎息一聲,問道,“年紀輕輕的怎麽就沒了?”
葛家莊的葛莊頭,是三太太娘家的遠房親戚。可那葛莊頭是個吃裏扒外的東西。當年三太太幫扶他進了國公府,誰知他不過幾日便瞧準了風頭攀上了秦氏,從此後将三太太踩在泥裏,全然不理。
可說到底仍舊是自己娘家親戚,恐是要受牽連。
秦氏早就猜到姜采會告狀,她打量着葛莊頭跟她不沾親帶故,如何算賬老太太都算不到她的頭上。況且當日将殷媽媽趕去莊子,也是有理有據,老太太也奈何不了她。
因是放心自己出不了事,便一副平靜的樣子去看姜采。與她較量,算得上是棋逢對手吧。姜采可不是随随便便就來告狀的,她繼續悲戚戚道,“說來也是婉兒命苦,才去莊子上沒幾日便被那葛莊頭瞧上強行納做了妾。婉兒……婉兒她自小便就說給了程管事的小兒子。一女不可事二夫,她因守着貞潔自盡了!”說到這,姜采已漸漸語焉不詳,豆大的淚珠滾滾而落。
老太太聽聞既是傷心又是憤怒,“好大的膽子,竟做出這樣恃強淩弱的事情來。”
秦氏心裏一驚,她并不知道這段故事。方才的笃定漸漸退了,隐隐開始浮出焦灼。
三太太知道秦氏和四太太已站成一隊,兩個人又素愛潑人髒水。忙起身,跪倒老太太跟前,“老太太,都是我的不是。這葛莊頭,原是我娘家的遠房親戚,是我舉薦給大嫂的。”
秦氏禍害姜采的乳母,自然是要把她遣到自己人的地盤。三太太無非是怕自己背黑鍋,老太太如何不知。叫大丫鬟百靈上前去将人扶起來說道,“一碼歸一碼,他雖是你的親戚。可你卻管不了他如何做人做事。你不必自責。眼下隻拿了他來問罪就是。”
三太太算是松了一口氣,又說了幾句體面話後,退到一邊。
姜采見老太太動怒,上前去爲她理背順氣。“祖母您消消氣,都是孫女不好,偏請祖母做主。”
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素日裏如何行事,受多少委屈,祖母都知道。如今,若不是心疼你那乳母也不至于。你是好孩子,知道輕重,也知道念人恩情。沒的一直叫你受委屈的道理。”
姜采熱淚盈眶,“謝謝祖母!”
老太太拍拍她,知道既然鬧出了人命,這内宅不嚴管怕是不行。隻得道,“去前院問問,國公爺幾時回府。今日不管他什麽時候回來,都叫來我屋子裏,我等着他!”
百靈領命去了。秦氏頓覺脊背一陣發涼,若是事情敗露了,叫英國公知道了,她這小半輩子的努力算是完了。好你個姜采!她秦氏多少風浪都走過來了,竟然在你這小陰溝裏翻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