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茶不錯。”姜慶慢慢将茶碗放下,挑眸看向葛莊頭。
葛莊頭正愁如何搪塞他殷媽媽的事兒,見他突然轉移話題,忙接上,“這是之前夫人賞賜的,一直沒舍得用。好茶自是要招待貴客的,隻有小爺這樣的貴人才值得用的。”
突然說這麽熨帖的話來奉承姜慶,自是心中有鬼。姜慶并不準備接他的話,可他既然是秦氏的人,如今姜采沒有和秦氏撕破臉,他自也不能給葛莊頭太難看。找了個折中的法子說道,“今日天色已晚,恐怕來不及趕回府去給二姑娘交差。殷媽媽上了年紀,怕是此刻也家裏歇息了。隻得叨擾葛莊頭給咱們準備幾間屋子,供我們主仆一行休息。”
葛莊頭松了一口氣,忙對身邊的小厮吩咐。去收拾間上房來給姜慶,并着人去把姜慶的馬車停好,将馬牽到馬廄裏喂好。
吩咐完諸事,便親自引着姜慶往東面的小院裏走去。“小爺突然造訪,也未來得及多做準備,今日就委屈您在這小院裏住下了。明日一早,我便打發人去接了殷媽媽來見您。”
兩人一面說着,一面已走進了東面的跨院。小院子不大,但是打理的整潔。雖布局設置沒什麽考究的情調可言,卻勝在規整。窗下一排菊花開的正旺,鮮見是有十分愛花的人次弄。
“這小院子原是住的一位女主人吧。”
“是,”葛莊頭略有詫異,看姜慶目光落在那排菊花上,心裏明白了幾分,大驚于姜慶的觀察入微。心裏頭猛的打了個突,支吾道,“不瞞您說,這院子裏,原是住的我府上的一名妾室。因着年輕喜好花草,便在院子裏多種了些花花草草的。”
“如今我來,住在姨娘的院子裏顯是有些不妥吧。”姜慶頓住腳步,四下打量院子。見東面牆下,還架着一個葡萄藤,此事正有一串串晶瑩剔透的葡萄挂在上面。
葛莊頭面上一曬,“這死丫頭,素日裏我太嬌寵她了,前些日子不過幾句言語不合,便收拾東西回了娘家,攔也攔不住的。”
一個姨娘就能耍脾氣随便回娘家了?姜慶自是不信的,轉頭再去看葛莊頭飄忽不定的眼神,心下便猜測這院子裏的主人必定是有些故事的。他也不言語上深究,隻笑哈哈打了個圓場,“想必這位姨娘是真的恃寵而驕了。能得這麽一間雅緻的小院兒暫歇,是我的福氣了。”
葛莊頭隻道這姜慶年輕極好糊弄的,又撥了幾個丫頭來夜間伺候,自己自回了院子。
“老爺,那殷媽媽如今怕是隻剩下一口氣了,若叫人從小葛村連夜擡來,怕是沒到地方就要斷氣了呢。”王管家一腦門的官司,看着在屋裏來回踱步的葛莊頭更覺的頭大。
葛莊頭轉的停下來,雙手不停揉搓。“不行,就算是斷了氣也得擡來。把西面的小院兒收拾了,把她擡進去,隻當她是一直住在那兒的。吩咐好了家裏的人,都不許亂說話。明日看好了她那兩個混賬兒子,不準叫靠近。去擡殷婆子時,他們若敢攔着,隻管打死了幹淨。”
王管家心裏一涼,“老爺,您若是隻說那殷婆子是病了,無非得幾句責罵。若再弄出人命來,怕是要惹大麻煩的。”
“有什麽麻煩的?橫豎還有夫人給咱們撐腰。那二姑娘是個未出閣的姑娘,眼下也該嫁人了。能在英國府風光幾年?老太太也是沒幾年活頭的,最後到底是要夫人當家!再者,一不做二不休,那殷媽媽一家若都死了,死人能說什麽話?我們家裏的人不說,京裏頭的人誰知道到底什麽緣由?”葛莊頭一面說着,一面下了狠心,“把以前伺候過東院小蹄子的丫頭,趁夜都換了,打賣出去。”
想到那如花似玉的姑娘橫死屋内,王管家到底心裏不忍。可在葛莊頭手下讨生活,他又能如何呢。隻得應聲去吩咐人去辦差事。
姜慶卻早已發現了蹊跷,葛莊頭前腳一走,他後腳就逮到一個趴窗戶的小丫頭。小丫頭被壓進屋裏,十分害怕,顫顫巍巍的跪在姜慶面前。
小厮福海喝道,“三爺問你話呢,鬼鬼祟祟的做什麽?”
那小丫頭跪在地上,身子微微顫抖,一張小臉漲的通紅。大大的眼睛蓄滿淚水,可憐巴巴的擡頭去看姜慶,想說什麽又說不出來。
姜慶招手讓福海退下,放柔了聲音道,“你自可不必害怕,我問你什麽你回我什麽就好。”
那小丫頭點點頭,因這姜慶生的十分好看,語氣又溫柔,她心裏的害怕少了許多,反而覺得十分親切。
姜慶想了想道,“你可是原住在這院裏的姨娘身邊人?”
小丫頭點點頭,“奴婢是貼身伺候婉姨娘的。”提起婉姨娘,那丫頭悲從中起,哇的一聲哭了出來。膝行到姜慶身邊,抓着他的袍子哭道,“三爺,您是二姑娘身邊的人,求求您給我們姨娘做主!”一面說着,又一面退後了一步,擲地有聲的磕起頭來。
姜慶忙一把将她拉了起來,見她額頭紅腫一片,心下委實不忍。“婉姨娘是誰?爲何要請二姑娘做主?”
那丫頭扯了袖子抹掉臉上的淚,聲音爽脆道,“婉姨娘是二姑娘的奶姊妹,是殷媽媽的小女兒。”
姜慶心頭一驚。葛莊頭好大的膽子,竟在姜采毫不知情的情況下納了她的奶姊妹做妾。
雖然婉兒是奴仆沒錯,可既是姑娘乳母的女兒,不論在哪個府上都是另當别論的一類仆人。更何況是英國府這種素來體恤下人的人家,姑娘和少爺的奶姊妹,有多少嫁出去做太太的。
“婉兒姑娘如今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