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瑜、姜玥雙雙投去不滿的目光。對于庶女來說,祖母擡舉,長姐關照能入宮參加這上流層面的聚會,那是修來的福分。她們可都是隐隐暗自發力,想要在這被哪家貴婦瞧上,求娶了去做少奶奶或是郡王妃也未可知。可姜淮這沒腦子的話,瞬間讓她們塑造的教養極好、規矩極好、知書達理、溫婉可人的形象折損一半
坐在上位的太子妃姜華也微微蹙了蹙眉,一衆女眷們素日裏悶在内宅都以各處八卦解悶,不論是用正在聊天還是吃茶做掩護,都統統将注意力挪移到了姜氏姊妹身上。
姜采壓制着内心狂躁想要揍妹妹一頓的沖動,款款落坐在妹妹身邊。笑的溫和大氣,輕點她額頭,很是寵溺,“多大了還撒嬌,姐姐就離了你這一小會就不得了啦?仔細讓人笑話,你這粘人的樣子。”一面說着,一面自面前的白底繪彩小磁碟裏,取了一塊紫酽酽的紅豆糕遞給姜淮,“你不是最愛吃這紅豆糕的?你嘗嘗與咱們家做的有什麽區别,若是好吃,明日同大姐姐讨了方子,咱們也改進改進。”
姜淮瞬間傻眼。隻能順着台階下,接了那糕點。心裏對姜采這寵溺的樣子膩歪透了,卻奈何不了她,誰讓人家演技精湛呢。她暗下決心,回頭一定向府上最虛僞的孫姨娘拜師學藝,碾壓姜采。姜瑜、姜玥松了一口氣,衆貴婦、千金們略表失望。
太子妃掩唇笑道,“你們兩個猴兒,這話是說給我聽呢。你讨什麽方子,無非是叫我多包些給你帶回去。”
姜采不好意思的笑笑,“還是姐姐了解我。”
太子妃唇角帶笑,玩笑的白了她一眼,走到姜氏姐妹身邊。“方才我與三妹妹、四妹妹、五妹妹說,可想着要吃些什麽,這次一并帶回去些。她們都嬌矜的很,唯恐我破費。偏怎麽到你獅子大開口了?”
“堂堂太子妃,幾塊紅豆糕而已。”姜采撇撇嘴,姊妹兩人顧自閑話玩鬧。
衆人見她們這般融洽,原本存着看笑話心思的,也都覺無趣,便抛開手去不論。
太子妃姜華同姜采是嫡親姊妹,因年歲上差的多,姜采是幺妹兒,出世不久母親梁氏又走了。是以姜華很是疼愛姜采。嫁進宮中這些年,同姜采姊妹相聚的日子不多。一心想着将她留在宮中小住,因有同行的其他姊妹,便也一并留下。
夜裏姊妹兩個睡在一處,少不得要說些貼己話。姜采前世與姜華算是手帕交,交情素來極好。幼時,也常混在一處睡的。是以如今也并不覺得如何别扭,反倒有種十分親切的感覺。
“我如今瞧着四妹妹越發的縱性了,在宮中我的眼皮底下尚且做些小動作。在家裏,豈不更甚?”姜華想到白天姜淮在宴會席間做的事,便十分惱火。
姜采歎了一口氣,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理她做什麽?橫豎翻不出什麽風浪。憑她怎麽折騰,我隻不理睬,叫她心裏憋悶着難受。最後且瞧是誰不舒心。”
姜華有些意外。自幼姜采是個軟性子,素來愛說的不過是,“但且讓一讓他們吧,如何同他們争呢?”說完便顧自過自己的,全不理會秦氏一脈,憑他們折騰。如今雖也是那一套不理會的說辭,道理卻全不相同了。妹妹的性子似乎是變了呢。
大概是長大了,經曆了許多事情成長了也未可知。想來不知妹妹是經曆了什麽,方才悟出了這樣的道理。跑不了是受了委屈的。想到這,姜華便覺得一陣心疼。“前些日子家裏頭來信,說你病了。好些天都不見好,可是又犯了心疾的老毛病?”
是秦氏害的!可這話總不能跟姜華說了,以姜華的性子,妹妹受了這樣的委屈,且不要鬧的天翻地覆?如今先太子已亡,姜華在宮中的日子也不好過的。姜采如何會給她找麻煩,隻含糊道,“我自幼便是這樣,乏了,悶了也要躺上幾日的,沒什麽要緊。倒是姐姐,前些日子在太妃跟前伺候,清減了許多。”
想到自己輕減的原因,姜華不禁感傷有些淚目。“太妃娘娘到底年紀大了,老人家身子有些不爽利在所難免。隻日日精心伺候湯藥便是。況這宮裏頭多少宮女、仆役呢,哪裏用我累着什麽伺候。不過陪在身邊,管着他們按時煎了藥來,莫要太妃吹了風再染了寒。倒沒什麽要緊。我隻是傷心,我那自小就交好的,你顧家的那昭兒姐姐年紀輕輕就去了。我們那般好的,幼時日日在一起的,雖成親後見面少了,可書信來往卻是密的。如今她就這般走了,獨獨扔下我一個人在這時間孤單着,再沒個似她那般知我脾性懂我心意的了。”說着漸漸語音不祥,哽咽不成聲。
姜采本就是顧昭,聽到這話如何不難過的?隻覺得五内絞痛,也跟着哭起來。心裏頭千萬句想要勸慰的話,說不出來,隻得伸手去替姜華擦淚。
姜華握着妹妹的手,似是想到了什麽,眼神裏忽而多了幾分狠戾。“你道她如何這般年輕就沒了?全是因嫁了個狼心狗肺的東西。那甯遠侯成不是個東西,當年求娶昭兒的時候,可是使出了千般手段,用了萬般柔情。搶了旁人心尖兒卻不好好對待。日日吃酒耍錢,養小倌兒納小妾。偌大個府邸全靠着昭兒一人撐着,不過十年啊,就掏空了她的身子。你知道她沒的時候是什麽光景?瘦的隻剩下幾兩骨頭了,原是個那麽絕色的美人兒,哪裏還有曾經的風華。你可記着,女人這輩子,頂頂要緊的不是旁的,是要擦亮了眼睛,選對了人再嫁。”
姜采心中怅然,她當年就如何想嫁給徐世卿了呢?這世間最難掌控的,且不就是緣分二字?
想到前世種種糾葛,姜采的眼淚斷線珠子一般的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