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軍大營。
楚王坐在上首,衆多楚國大臣将領在左右兩邊排開。
和之前的柳棼之戰時相比,楚王明顯又成熟了不少,雖然越發的内斂,但給人的威嚴感反而增加了許多,已經真正達到了不怒自威的地步。
聽完了熊負羁和養由基的彙報之後,楚王放下了手中的戰書,看着養由基淡淡的說道:“你有信心赢過魏相?”
養由基沉聲道:“回大王,上一次的比試隻不過是魏相使詐罷了。臣已經做好準備,這一次定要在天下人的見證下洗刷恥辱!”
楚王沉默片刻,道:“這一次可并非單對單,而是三百對三百。魏氏在晉國之中也是以勇武見長的家族,此戰勝負怕是難料。”
養由基沉聲道:“大王,臣繼任養氏大夫已經整整十五年,難道十五年時間訓練出來的養氏之卒還比不上他魏相剛剛建立的夏邑之卒嗎?”
作爲名滿天下的神射手,養由基無疑是驕傲而自負的。
此刻,養由基将這種驕傲和自負完全表達了出來。
大夫伍參站了起來,道:“大王,臣也贊同養大夫之言。想那魏相雖然詭計多端,但是戰場之上講的就是一個堂堂正正之師,似魏相這般心術不正、難登大雅之堂之輩是斷然不可能擊敗養氏之卒的。”
王子子反也開口道:“大王,臣也覺得如此。那魏相嚣張跋扈,正好讓養大夫給他一個教訓,取了他的性命!”
子反在柳棼之戰中曾經作爲楚國遞交戰書的使者和魏相相遇,被魏相搞了一個灰頭土臉,至今仍然記恨在心。
有了先例在前,楚國的大夫們也是紛紛開口,一個個慷慨激昂自信滿滿,俨然魏相的頭顱已經是養由基的囊中之物。
楚王見狀,不由一聲歎息:“寡人其實覺得那魏相是個人才,若是就此殺了不免可惜。隻是……罷了,你明日上陣之時,且全力施爲便是。”
和楚軍大營的熱烈氣氛相反,晉軍大營之中倒是頗爲冷靜,至少魏相自己感受到的氣氛是這樣的。
士燮又來了,看着魏相唉聲歎氣。
“你真不要我和你一起?”
正在吃飯的魏相翻了一個白眼,将一片鹿肉塞進嘴裏,一邊含糊的說道:“你難道不知道什麽叫‘食不言’?”
士燮大怒:“你都要死了,還講什麽禮節?”
魏相差點把手中割肉的匕首直接扔出去:“你才要死,你全……算了,你愛哪涼快上哪去。”
士燮道:“我知道你對你的步兵魏氏方陣信心滿滿,但那可是養由基你知道嗎?楚國第一勇士啊。”
魏相有些費勁的将幹燥的鹿肉咽下,趕忙舉起一旁的酒爵咕嘟嘟的喝了幾大口,然後才道:“就是因爲他是楚國第一勇士,所以我才要殺他。”
士燮大吃一驚:“你要殺他?不是分出勝負即可嗎?”
魏相看着士燮,平靜的說道:“因爲我不能讓他害人。”
“誰?”
“不告訴你。”
“……”
士燮很不高興的離開了。
翌日。
在這個時代,人們對于台子這種東西有着迷之喜好,房屋要建造台子上,宮殿要建在台子上,祭祀要在台子上對天禱告。
因此在得知了第二天将會有一場比試之後,晉楚雙方的随軍工匠們就連夜在穎水北岸搭建了一座簡易的大木台。
清晨時分,雙方的大人物們開始從南北兩個方向登台。
士會朝着楚王行禮:“外臣見過大王。”
楚王笑呵呵的點了點頭:“晉侯爲何不至,莫非是怕了寡人不成?”
士會笑道:“大王誤會了。我家君候乃是千金之軀,又何須沖鋒陷陣呢?隻需我等臣子服其勞即可。”
楚王笑了起來:“有事臣子服其勞自然是極好的,就怕這服其勞的事情多了,君不複君,臣也不臣矣!”
士會點了點頭,道:“大王當年和若敖氏的恩怨外臣也是有所耳聞,既然大王知道這個教訓,那自然是極好的。”
雙方表面上一片和熙,實際上卻是唇槍舌劍相互揭短了一番之後,終于分别入座。
兩邊的座位也是泾渭分明,晉國一方靠北,楚國一方靠南。
楚王在坐下之後,第一時間就是開口道:“來人啊,讓養由基大夫領兵上來吧。”
一名站在楚王身後的楚國将軍立刻朝着台下揮了揮手,随後台下的楚國旗幟舞動起來。
一陣馬蹄聲和戰車車輪滾動的聲音響起,帶着一片煙塵從南方而來。
十輛戰車在前,最中央的戰車之中養由基一身甲胄傲然而立。
在戰車之後,三百名養氏之卒快步小跑,人人手持長劍身披皮甲,腳步聲密集。
“停車!”養由基一聲令下,十輛戰車紛紛停下,随後步卒們也随之停下。
“行禮!”養由基再一聲令下,所有養氏之族朝着台子上的楚王恭敬行禮。
楚王看着這一幕,不禁滿意點頭,對着士會道:“不知士伯覺得,寡人國中這養氏之卒如何?”
士會微微皺眉,道:“确實精銳。”
士會也是老軍旅了,自然看得出來這支養氏之卒行進之間頗爲有序,裝備也十分精良,即便在楚國諸多卿大夫家族之中也應該是戰鬥力極爲靠前的那一種。
這讓士會心中又多了幾分不安。
楚王笑道:“不知比士伯之婿的夏邑之卒如何?”
士會故作平靜,淡淡說道:“所謂耳聽爲虛眼見爲實,大王何不自己觀察,再得出結論呢?”
楚王大笑道:“好一個耳聽爲虛眼見爲實,那就勞煩士伯讓貴婿領兵上來,也好讓寡人和大楚諸卿大夫見見晉國雄風吧。”
士會點了點頭,朝着身邊站立的士燮示意了一下。
士燮立刻走到台子邊上,朝着台子下的掌旗官拿擺出手勢。
片刻之後,同樣也是十輛戰車和三百名士卒,魏相帶着自己的夏邑之卒進場了。
這一次魏相并沒有借魏氏的兵力,所有的兵馬都是名副其實的夏邑之卒。
楚王看着魏相,片刻之後突然咦了一聲,道:“士伯啊士伯,你這女婿……有些不對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