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朔聽完魏相的話之後,果然不假思索的給出了答案:“當然是中行伯和先伯。”
中行氏和赤狄狐氏關系密切,先氏和留籲的暗中合作也早就已經被證實。
魏相道:“總覺得事情沒有這麽簡單。”
趙朔摸了摸下巴的胡須,想了一會之後将一面令牌拿了出來,丢給了魏相:“你的南邊是原邑,東邊是邯鄲,隻要拿着這面令牌到任意一座城池,原同和邯鄲旃兩名大夫都會立刻出兵的。”
在趙朔看來,反正不就是打仗嘛,給你兵就是了。
魏相猶豫了一下,道:“能不能用這枚令牌換點别的東西?”
趙朔問道:“什麽東西?”
魏相拿出一張絹紙,道:“兩百名熟練的匠人,還有這份清單上的材料。”
趙朔接過絹紙,看了一會之後皺眉道:“牛皮牛筋是做什麽用的,你要造弓?下宮庫房有很多弓,給你兩百把夠了吧。”
魏相堅持道:“還請趙孟給匠人和材料即可。”
趙朔目光古怪的看着魏相:“難不成你還有什麽秘密武器?”
魏相笑道:“每一個人都有一些小秘密,不是嗎?”
趙朔沉吟片刻,拿出一枚玉印,啪一下在絹紙上蓋下:“拿去吧。”
魏相離去之後,趙朔沉默半晌,突然對着空氣開口道:“去,把韓厥大夫請來。”
韓厥很快來到,聽完了趙朔的話之後眉頭同樣皺起。
“趙孟,栾氏明顯不懷好意,爲何不提醒魏相?”
趙朔淡淡的說道:“我已經幫他成爲一宗之主,而且也按照他所請給了所有的資源,若是他連這點事情都看不透做不到的話,又有什麽資格繼續獲得我的幫助呢?”
韓厥默然半晌,道:“不知趙孟喚我來是爲何?”
趙朔不緊不慢的說道:“查清楚栾氏究竟和新君有無勾結,尤其是和屠岸賈。如今下宮已經成爲衆人目光聚集焦點,此事隻能麻煩你了。”
屠岸賈急匆匆的走進了宮殿之中,對着正端坐的姬據恭敬行禮,說道:“君候,剛剛收到了一個消息,臣覺得君候應該會很感興趣。”
姬據冷冷的道:“什麽消息?”
屠岸賈道:“聽說赤狄狐氏和留籲氏已經開始暗中集合,想要在兩個月後進攻魏相的封地夏邑了。”
姬據眼睛一亮,但随後又有些疑惑:“兩個月後的消息現在就知道了?”
屠岸賈輕聲道:“國中常有和赤狄勾結之臣,這一次說不定就是那些魏相和趙氏的對頭在暗中策動。”
姬據沉吟半晌,随後臉上露出怒色:“魏相雖然不堪,但也是本侯大晉之臣,若是被赤狄無端襲擾,本侯和大晉的顔面何存?不行,必須要發兵征讨才是。”
這個回答讓屠岸賈明顯楞住,過了好一會才道:“君候,臣覺得魏相此人公然頂撞君候,君候對他不加懲戒就已經是他的福氣了。至于這一次赤狄的襲擾,不妨就讓魏相自行應對,等到他封地被攻破之後還怕他不乖乖的來君候面前請罪,求君候幫他奪回封地嗎?到那時,君候不但出了氣,而且還能收服魏相,乃是一舉兩得也。”
姬據思索片刻,道:“若是魏相死了呢?”
屠岸賈道:“魏相如今和士氏、趙氏、廧咎如三方聯手将人參生意牢牢占據,早就已經引來了許多觊觎。相信君候也知道那人參生意是如何驚人的一條财源,若是魏相真的死了,豈不是正好給了君候一個機會來插手到人參之中?”
姬據露出笑容:“若照你這般說法,魏相死了豈不是對本侯更有好處?”
屠岸賈道:“确實如此。人參每月售賣都是幾十上百萬的現錢,一旦這些錢進入大晉府庫,公族就可以以此來發展軍備武器,真正達到強幹弱枝的效果,乃是大大的好事啊。”
在這個青銅器的時代銅錢和青銅武器之間是可以相互轉化的,這一點和後世的鐵器時代完全不同,也讓銅錢的重要性變得更高,更受統治者們的重視。
姬據點頭,道:“很好,那你就派人注意一下,必要的時候……做一些事情,你應該明白本侯的意思吧?”
屠岸賈心領神會,道:“臣明白了,臣一定會好好想個辦法,看看能否讓夏邑換一個新的領主大夫。”
君臣相視而笑。
和公族的強盛相比,區區一個大夫的死活又算得了什麽呢?
無獨有偶,就在绛都之中的另外一座府邸之中,同樣也有兩位晉國重臣在談及夏邑。
“夏邑雖然地處深山之中,土地貧瘠幾無耕地可言,交通也是不便,但有人參一項,又足以抹除所有不平了。”
“是啊。有了人參,夏邑便可對外采購糧食,軍械也可以保證,山林的地形反而讓人難以入侵,缺點竟能完全變成優點了。”
中行林父和先毂對視一眼,不約而同的歎了一口氣。
這兩位不久之前還爲了新君之事站在不同的立場上,但如今卻又因爲魏相和人參選擇了對面商談。
中行林父淡淡的說道:“人參利潤豐厚,若是長久被士氏、趙氏所得,對于其他卿族來說絕非好事。”
先毂點頭表示贊同:“中行伯所言極是。士氏和趙氏不可輕動,廧咎如又久居山中難以征伐,關鍵點還是在夏氏身上。”
中行林父露出一個笑容:“夏氏初建,宗主魏相并無後代,一旦魏相身死,夏邑或許就要換個主人。”
先毂同樣露出笑容:“留籲那邊已經準備好了,不知狐氏如何?”
中行林父胸有成竹,緩緩說道:“狐氏這一次精銳同樣也是傾巢而出,新仇舊怨,定然是要覆滅夏邑的。但魏相人脈頗廣,援軍也是要注意一二。”
先毂道:“邯鄲氏的援兵将無法通過中牟城的土地。”
中行林父道:“原氏距離夏邑距離并不遠,但原同的族長之位就是因魏相而失,想來原同也是會很願意看到魏相倒黴的。”
先毂道:“據說前段時間栾書和魏相見了一面,這倒是不可不防。”
在吃了幾次虧之後,這位上軍佐顯然也是下定決心這一次要将細節做到極緻,絕對要讓計劃達成。
中行林父哈哈一笑,眼底閃過一絲光芒。
“放心吧,栾氏……畢竟也是六卿之一。都是卿族,誰又願意長久充當他人之提線木偶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