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縷夕光在蔭楊客棧中掠過,很快天就暗下去。伍煦坐在桌旁用布擦拭着墨紋劍,但心思沒有在這上面,他顯得心神不甯。
那日他們剛回到陰陽客棧,安頓好白家兄妹以後,曾鐵向掌櫃老頭禀告他從各路魑魅魍魉那裏打探來關于那邊的消息。這些消息都是些道聽途說的傳聞,五花八門,聽來聽去倒是有一個消息讓掌櫃老頭留意到,說是地府的崔判官去了京城。當時掌櫃老頭問道:“京城那邊來信沒有說什麽嗎?”
曾鐵搖了搖頭,說道:“最近一次來信是在清虛道長抵京之前,我也一直在等着看看有關清虛道長的消息。”
掌櫃老頭搓了搓手,起身踱步思索,一錘桌子,轉身對曾鐵說:“你立即用黑羽鴿問問京城那邊有什麽情況。”
錦衣衛千戶特有的黑羽鴿平常隻需一日可達京城,加上回信,也就三四日的光景,但這次遲遲不見回音。他們隻能等着,畢竟不是榕老叟和燕赤霞,彈指間千裏可傳意。
伍煦的心神不甯正是來源于此。師父清虛道長以及大師兄李道可進了京,那可是個龍潭虎穴之所,而且,真的有一條“龍”,穿着龍袍,坐龍椅。
這時,一雙纖手放下一盞油燈,然後将它點亮。油燈的火光照亮了伍煦憂郁的臉,也照亮那人的臉,俏臉上帶着關切的神情,原來是白菡,她輕聲說道:伍哥哥,吃晚飯了。見到伍煦眉頭郁結,又說道:“我那晚看到老真人和李道長可厲害了,連鬼差都奈何不了他們,應該不會有事的。”
那晚的事,伍煦自己算是進了鬼門關,并未親眼看到看到,但他聽其他人說了以後,也不覺得特别的驚奇。因爲在他的心目中,師傅和三位師兄就是這麽厲害。
白菡似乎能看穿人心裏想什麽,嘴角微笑道:“伍哥哥你也很厲害的”。
伍煦摸了摸鼻子,嘿嘿一笑拱手道:“多謝白女俠捧場!走,吃飯去了。”
最近白菡總纏着紅姑要學武功,說是從小就想當一個女俠。紅姑偷偷的刮了刮她鼻子,說,你是不是想學了武功,好幫你小伍哥哥打架啊。
雖說紅姑總是喜歡調笑她,但紅姑還是認認真真地教了她,而白菡也真的認認真真的在學。掌櫃老頭知道了以後,對紅姑說,将你知道的驅邪術法也都傳與她吧,畢竟他們兄妹倆總被鬼邪惦記,多些自保之法總是好的。
白陌知道後,專門去求掌櫃老頭,說他也想要學,掌櫃老頭便讓他拜了曾鐵爲師。白陌練武習術之刻苦讓所有人都吃驚。隻要有空,他就在拼命修煉,甚至掌櫃老頭看不過去親自給他規定了每日隻可修煉兩個時辰。因爲他們兄妹倆修煉得越勤快,魂魄陰氣散失得就越快,他們兄妹倆究竟能撐多久,掌櫃老頭也說不好,榕老叟說如果在别的地方,頂多一年,但在蔭楊客棧,在陰陽奇樹“兩界楊”之下,就要久得多,但究竟能有多少年榕老叟也也說不好。
……
蔭楊客棧其實有兩個大門,一個大門對着驿路,往來馬隊客旅來住店都是從這個門進來。而另一個大門是對着斷崖,晝夜都敞開着,别人不知道爲什麽要開這個門,猜想或許是爲了方便看山崖峻嶺的四時風光。其實,是因爲那裏有條普通人看不到的路。
伍煦喜歡在這裏看風景,夜裏也喜歡,因爲前門那邊被大楊樹遮着大半,而這裏,涼風有信,秋月無邊。伍煦在這裏時會覺得舒服。
今晚,伍煦剛坐下不久,便起了霧,伍煦歎息一聲,正要收拾桌椅回客棧裏面,突然覺得手邊的墨紋劍有些發燙,自己隐隐覺得好像霧裏有什麽東西要出來,伍煦轉頭看去,卻沒看見什麽。
這時,掌櫃老頭、曾鐵等一衆人客棧裏頭走到了這裏。“他們出來若以肉身,則走前門,若以魂體,則走此門。一般來說以魂體行走的鬼差隻有在想讓活人看到他們時,活人才能看到。我們即便抹了牛眼淚也不行。”
“說的沒錯。”這時,霧中憑空顯露出來三個身影。其中一個身影說道:“客棧的諸位,初次見面,認識一下,我叫錢梅快。陰司巡方北房一級鬼差。這兩位分别是曾明巡方和艾幽巡方。”
來的鬼差還算客氣,掌櫃老頭也客氣地行了個禮。陰司的巡方北房是黑白無常兩位尊使領頭的鬼差班子。掌櫃老頭還是知道的。聽說黑白無常十分霸道,喜怒無常,惹不得。
将錢、曾、艾三位巡方鬼差請進了客棧一處僅有客棧掌櫃與夥計才能進去的偏廳。掌櫃老頭開口請教來意。
那錢巡方長得一張大餅臉,很蒼白,看起來是白面大餅,剛攤好還沒下鍋烙,他說道:“我們出來找兩個魂魄。應是在這個地方方圓五六裏之内。”
“您知道的,咱們日月山陰氣重,尤其是這兩界相通之地,據我們平日裏留意到的,咱們客棧方圓五六裏未被黃泉卷走仍徘徊的孤魂野鬼不算少,不下二十個。若是找人,我等還能幫幫忙,找鬼的話,恐怕幫不忙太多,隻能說盡力而爲。”
錢梅快晃了晃腦袋,說道:“找鬼當然是我們三位方便。今日你隻管供我們吃食香火即可。若有其他線索,告知我們。”
掌櫃老頭轉頭說道:“你們趕緊下去準備!”他對着白家兄妹倆說道。
郝大頭領着他們兄妹倆倆便往廚房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