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
邪神臉上的表情從震驚,到憤怒,再到憤怒過後重新歸來的震驚,短短數秒之間發生了三次變化。
它手上的劍是以自身的力量具現的物體,但意識到皇绯劍的能力之後就選擇了堅硬的合金,可以說能夠壓倒世上一切武裝,無論是堅固還是鋒利。
然而,劍卻斷了。
那是絕對不可能發生的事情,明明具有将一切斬斷的能力,結果卻被看上去一點都不起眼的劍當場折斷。
“你說的那句話,是反派經典的flag,看來你沒有這方面的自覺。”
皇太一解除了大〇一刀流的收尾動作,轉身繼續面對着快要發狂的邪神。
“不可能啊啊啊啊!”
邪神的手指變得像蜷縮起來的雞爪一般,以狂暴的巨大力量握住劍柄,劍身一點點的生長了回來。
“不信你可以試試,要做好接受結果的心理準備哦。”
皇太一隻是态度上顯得比較輕松,隻有他自己明白與邪神交戰是多麽辛苦的一件事,精神必須緊繃到極點才能夠在技巧上稍占上風。
是的,可以做到稍占上風。
“不會再有第二次的運氣了!”
邪神也懂得假如劍法混亂就必定會落人之後的道理,它的攻勢沒有因爲憤怒而露出更多的破綻,力量和速度也更上了一籌。
兩把劍剛一相交,皇太一即使用雙手用力格擋,也還是直接被轟得飛向高空。
不好!
力量怎麽突然變得這麽大。
皇太一從來不覺得自己低估了邪神的能力,難道它也是會因爲憤怒而變得更強的類型?這是不是主角光環?
“後悔了嗎!”
邪神在空中直接改變方位,行雲流水地沖向斜上方,想要追擊皇太一。
“重要的不是後沒後悔而是直視自己啊!”
皇太一在空中難以躲避,準備以力量抗衡。
“愚蠢——什麽!”
邪神正要全力将皇太一連人帶劍一起轟碎,眼中的人影卻稍稍偏移了一下。
隻是看上去“要比拼力量”,可是實際呢?
皇太一的假動作切實騙過了邪神,兩個人的劍的确是碰撞到了,但是卻不是正面的交鋒。
以順滑的力度避開最危險的一擊,皇太一做到了這一點。
邪神的劍術也巧妙到了極其危險的程度,它察覺到事态的變化之後,沒有收斂攻擊,而是以更強大的力量追擊。
劍氣。
規模比皇太一的水刃還要巨大,鋒利無比的弧狀閃光,毋庸置疑,隻要沾到一點就會被直接斬斷。
皇太一卻反而沖向了劍氣。
看起來隻是找死的行爲,邪神盡管感到可疑,但現在的狀況對它有利。
“哈哈哈哈你還沒想明白啊!”
皇太一雙手握劍力劈,直接劈在了劍氣的中央
劍刃穿透了被撕裂的劍氣,造出了一個V字形的缺口,缺口當中,皇太一的身體也跟着穿過。
邪神以手中的劍還擊。
“你完了!”
“胡說八道——啊!”
邪神憤怒的咆哮當即中止。
皇太一的劍将它的劍再一度擊斷,并順勢斬斷了它的身體。
即使是邪神也依然存在着痛苦,它的身上的傷口在被切開的同時就開始快速愈合,但心中的屈辱和憤怒卻沒有那麽容易消失。
“你很驚訝吧,根本不知道爲什麽。”
皇太一謹慎地拉開了一點距離,笑着挑釁道。
“我的劍……我的劍不可能那麽脆弱!你到底動了什麽手腳!”
邪神是不可能那麽容易被殺死的,它雙眼血紅,狠狠盯着皇太一。
“你知道她的力量嗎?就是任何的東西都可以斬斷的力量,過去她甚至斬斷過心中的執念,那真的是相當了不起。”
皇太一歎了口氣,腦中浮現出些許回憶。
“你在說什麽廢話,那種記憶隻要讀取出來就能清清楚楚!”
“那你爲什麽還不明白呢?”
“明白什麽?”
邪神在憤怒的助燃之下已經變得暴躁。
“明白了你的劍比她的要鈍這種事情。”
皇太一挑起劍尖,指了指邪神手裏的劍。
“胡說什麽!她根本沒有用過什麽像樣的武器!”
“沒錯,但是所有的武器都能夠成爲她的力量,在她堅定不移的信念之下化作了能夠斬斷一切的劍,那必須經由對萬事萬物的理解才能夠做到,而你——現在心裏依然存在着各種各樣的迷惘,甚至連自己都無法相信,這樣的劍能夠斬斷什麽!”
“我的劍……我的迷惘……你……”
“我沒說錯吧,明明自命爲神卻因爲自己的不完整而不安,與皇绯劍融合之後又反而厭惡她的存在,你從始至終都在懷疑自己,存在着迷惘的劍是沒有任何用處的,她的劍有多大威力隻存在一個因素,那就是心,那種東西你是沒有!你是隻有一張皮的怪物啊!”
“你去死啊啊啊!”
邪神終于被徹底激怒,背後湧出幾十根被黑霧包着的觸手,它已經不想與皇太一用劍一決勝負,準備以異形的力量将他碾成碎片。
如果能夠将聲音傳遞給真正的皇绯劍,現在應該是最好的機會。
邪神的意識處于最混亂的時刻,那麽……
“绯劍!給我好好聽着!這就是我要傳達給你的意志——”
皇太一身體周圍被雪亮的劍刃所纏住,螺旋形的一擊穿透了觸手,也穿透了邪神的身體。
“哼哼哼,隻剩下這麽點力量了,你還能做什麽?我的力量可是無窮無盡的,甚至隻要去吸收世界上‘死’的力量我就能……我……我就……”
“你做不到了!”
司命氣勢爆炸的喊聲不知爲何會在高處響起。
“來了啊。”
皇太一擡起頭,看到了正在下降中的面包車,而司命竟然站在車子的頂上。
“爲什麽……爲什麽啊啊啊!”
邪神的身體不再是人類的形狀,很快就融化成一堆粘稠的肉塊和觸手。
“因爲你被斬了,就這麽簡單。”
車子落地,司命抱着雙臂,直視着已經變得醜陋不堪的邪神。
“我……我爲什麽……是她!竟然是她!”
邪神終于明白了是什麽斬了它,也明白了被斬斷的是什麽。
“沒錯,你體内小绯的意識已經在阿太的呼喚之下醒過來了,并且斬斷了你的‘不死’,現在你已經沒有那種力量了!别小看人類啊!人類可是能爲了自己的理想犧牲一切的生物!是很偉大很偉大的!”
司命手指着邪神,雙目含着淚光。
“這是她給我的機會,不會在這裏放棄的——去死!”
皇太一的劍猛烈無情。
他知道皇绯劍的這個舉動意味着什麽,因爲她已經和邪神融合,斬斷不死的意義,就等同于放棄自己的生命。
“啊啊啊區區人類……區區的……”
邪神的身體被斬斷之後,沒有複原。
它已經陷入了瀕死狀态,一塊塊碎肉蠕動着企圖拼合到一起,卻做不到。
“你這個被人創造出來的赝品本身就是個悲劇,是誰,是誰創造的你!讓你來襲擊我們到底有什麽目的!”
司命從車上躍下,大聲質問。
車窗裏,班長和梅菲斯特向皇太一擺了擺手,班長的氣色貌似不大好,臉上身上也有不少的傷。
大家都……
“哼哼哼……哈哈哈哈……都是命運當中應有的循環……你應該比誰都……比誰……”
邪神的殘骸突然被湧出的火焰吞沒,火焰中響起的聲音迅速變遠,是絕對不屬于邪神的聲音。
“可惡!我會抓到你的!我們要準備走了,這邊的世界已經……”
司命恨恨地跺了跺腳,轉身呼喚皇太一上車。
“等等,這邊沒救了嗎?世界……”
皇太一已經做好了世界會崩潰消失的心理準備,但實在是過于突然。
“沒辦法,邪神的力量已經消失了,世界本身就是它創造出來的赝品,盡管世界現在還存在,但邪神的崩潰很快就會傳遞過去,我能做的也就是帶着你們逃出去,對不起啊。“
司命低下了頭,頭頂仿佛有一雙飛機耳。
“如果……把邪神的力量和世界的聯系徹底分離開會如何?”
“也許這個世界會以一個新世界的種子重生吧,沒辦法一開始就恢複成現在的樣子,但總有一天會以現在爲模闆恢複成正常的……哎?”
司命剛注意到誰在和自己說話。
“绯劍!你……你怎麽樣!”
皇太一剛伸出手,指尖卻被灼熱的火焰燒到。
焚燒邪神的火焰當中浮現出皇绯劍的身影,宛如重生之後的鳳凰。
“我明白了,盡管不是我本人的所作所爲,但我的存在還是給這個世界帶來了無法想象的災難和悲哀,現在我必須贖罪才行。”
皇绯劍對着皇太一輕輕搖了搖頭,讓他不要靠近。
“可是……你這樣做的話……”
皇太一已經明白皇绯劍要做什麽。
他的肩膀上多了一隻手。
回頭一看,是被梅菲斯特攙扶着的班長,一臉憔悴地以眼色暗示自己不要沖動。
“對不起,我們的旅程幾乎還沒有開始,不過我沒有悔恨,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
皇绯劍的掌心凝聚出一柄長劍,她雙手抓住劍柄,将劍用力刺入了自己的腹部。
皇太一腦子一片空白,甩開班長的手就要往火焰裏沖。
“連接的力量……脫離了……可是這個代價……這個代價不行!”
司命忽然猛地擡起頭,撞開了皇太一的肩膀,搶先一步沖進火中,抓緊了皇绯劍的手。
“放開我!”
“别說話!你想斬斷自己的業障直接去死也沒關系!但是你還想繼續活着吧!想和我們一起繼續快樂的旅行,想和我們一樣在阿太身邊!所以我不會讓你死的!既然想死那就死了之後再活過來啊!”
“那種事情做不到啦!”
“沒關系我說能做到就能做到!”
“嗚嗚嗚不管了!我……就算是我也想繼續活下去!也想要繼續前進啊!”
無形的世界當中,有什麽東西被斬斷了。
一個極爲年輕的世界斷開了與造物主的聯系,像一顆飄落到大草原上的種子,等待着生根發芽的機會。
也許需要幾億年,幾十億年,但終究會有成熟的一天。
虛空。
連星辰都沒有的空曠宇宙當中,皇太一發現自己漂浮在空中,已經不是第一次經曆。
“看那邊。”
班長恢複了一點體力,指向遠處有一點光芒存在的地方。
“是绯劍姐姐。”
梅菲斯特向着哪裏飄去。
附近還有大字型漂浮的司命,正在大口喘氣。
“她……”
皇太一湊近問道。
“沒事,大概吧。”
司命連眼睛都懶得睜開。
“哇哇哇燒起來了!”
梅菲斯特被突如其來的火焰吓了一跳。
看似已經失去了生命的皇绯劍,身體上重新燃起了赤紅色的火焰,火焰的生命力無比旺盛。
在火光當中,她的雙眼緩緩開啓,逐一打量了一下圍着她的衆人,最後目光落在了皇太一身上。
“歡迎回來。”
皇太一松了口氣,臉上終于有了微笑。
“我回來了……”
一滴淚水從皇绯劍的眼角滑落,無論如何兇猛的火焰卻無法将她的淚水燒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