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大概還在行走。

皇太一的大腦過于真空，無法思考和判斷。

這就是成長的感覺嗎？

之前雖然和班長也有過類似的經曆，但那個應該并不是現實中發生的事情，甚至殘留不下多少記憶。

現在，卻是正在發生的真實。

司命的呼吸極度的混亂，畢竟也是從未經曆過的事情，如此大膽的行爲已經透支了她全部的勇氣。

哪怕是與一大群異鬼作戰也不需要這麽多勇氣。

人在超越了極限之後，有時候身體就會變得不聽控制，大腦也包括在内。

她曾經設想過各種浪漫的場景，很可惜在腦子空空的兩個人之間是沒有辦法實現的，人類是不能夠停止思考的生物。

于是，世界就這樣跟着一起靜止了。

如果有什麽人KY“世界是不會停止的”這樣的内容，那這個人将來挂掉的時候身邊一定連一個朋友都沒有。

皇太一并不能感覺到幸福的體驗，隻有震撼與驚慌失措。

很丢人但沒有辦法。

更丢人的是，竟然還在想要怎麽才能擺脫困境，是的，如今的狀況已經形同困境。

和說好的不一樣啊！遊戲裏學到的都是騙人的！

也不能就這麽很白癡地提出結束吧！就算再怎麽想結束也不行，人活着總要有點志氣，雖然并不清楚這個究竟能不能體現出志氣總之是依然要繼續堅持！

“嗚……”

支撐不住的，是司命。

情況卻和想象中全然不同。

她痛苦地縮緊了身體，咬緊了牙齒，因爲不想漏出痛苦的**聲。

“怎麽回事！”

皇太一被吓得不輕，急忙讓她躺在了長椅上。

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依然是無法理解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隻聽說是無緣無故的頭疼。

世上所有的事情都不是無緣無故的。

“頭……頭好疼……疼得厲害……嗚……”

司命立即死死抓住了皇太一的手，頓時響起了不該響起的清脆聲音。

“要不要……不，你忍一下，我馬上帶你去醫院！可惡！最近的醫院到底在……”

皇太一來不及驚訝爲什麽司命竟然會爆發出這麽大的力量也來不及去看自己的手到底被捏骨折了沒有，伸出另一隻手就要去抱她。

缺乏經驗，不大清楚一般的頭疼到底是什麽級别，可是看司命現在的情況應該已經遠遠比正常頭疼嚴重，放着不管絕對不行，自己這點醫療能力完全是野路子，治不得真正的病。

“沒……沒關系……很快就……很快就好了……隻要先輩……先輩陪着我的話……”

司命卻咬着牙苦苦哀求皇太一不想去醫院，手上的力氣甚至比剛才還大。

“不去醫院怎麽能行！乖，聽話！”

皇太一覺得這時候可不是遷就她的時候，生老病死都不是可以随便開玩笑的，就算是采取強硬一點的行爲相信也能夠被理解。

“不！我……我可能快死了……想一直在先輩身邊……到最後……”

司命好像已經開始胡言亂語，好在瞳孔當中還殘存着一絲清醒。

“啊啊啊你胡說什麽！堅持住！去醫院！”

皇太一已然處于暴走狀态，幾乎沒有去聽司命到底說的什麽，反正感覺都是些不大好的東西。

爲什麽啊？

現在根本就不需要什麽悲情劇本，也不需要不看前因後果就直接安上一個絕症女主屬性的吧，這都哪來的毫無關系的設定啊！

暴走中的皇太一勉強還能分辨得出醫院的方向。

現在隻想全力的奔跑，不想去思考，因爲一思考大腦裏就會湧現出各種不好的情緒和聯想。

希望還來得及。

應該隻是意外，不是什麽大不了的。

不知道。

正因爲不知道，才慌亂無措。

“那個……我……”

司命的聲音虛弱依舊。

“會好起來的！絕對會好起來的！”

也不知道是現實還是幻覺，皇太一好像是聽到了司命在對自己講話，可他連自己是怎麽回答的都不确定。

“好久不見哈哈哈……”

司命比剛才有了力氣，講話的方式也變得很不一樣。

“别說話！保留點體力！說不定要做手術的！”

皇太一本來有着馳騁幾百公裏都不會疲倦的能力，現在，他的臉上卻滿是汗珠，呼吸也極其粗重。

“阿太我真的沒事啊！”

“都說了你最好……哎？”

仿佛頭頂被落下來的鐵鍋砸到，皇太一的腳步不受控制地慢了下來。

大腦，冷卻中。

暴走狀态，解除。

确認，有人圍觀。

一根根目光刺得他後背有些痛。

那麽答案隻有一個了。

“啊啊啊啊啊！”

發出了像狂化的叫聲，皇太一抱着司命沿着原路反向狂奔，迅速回到了剛才的起始地點，也就是長椅上。

“呼……呼……”

皇太一是真的累了，雙手扶着電線杆，大口大口的喘息。

心的疲倦，百倍于身體，而身體上所反映出來的其實也正是心中的疲倦。

“啊哈哈哈，睡了好久，阿太你怎麽又變小了？”

司命圍着皇太一上蹿下跳，可以類比成猴子。

“你等等，站在這兒，别動。”

皇太一捂着額頭，左手指向身旁。

“好呀好呀。”

司命乖乖站直了一動不動。

“等我看看……你是……是司命沒錯吧？”

皇太一盯着司命的臉，直視了好久。

怎麽看都是本人沒錯，臉還是一樣的可愛，胸部還是一樣的遺憾，最大的區别是氣質。

一股智障的氣息撲面而來，還是能夠感染的那種。

真是非常可怕的事情，一個人的氣質轉變竟然能夠如此強而有力，恐怖的畫風切換。

“哈？阿太你腦子壞掉了？”

司命把手放在皇太一的額頭上，含着另一隻手的手指，測試自己的體溫。

“我很正常，世界壞掉的可能性比較大，我捏。”

“疼！不要捏我的臉！會腫！”

司命叫出了熟悉的聲音。

沒有錯，就是以前的司命。

安心的同時也有點失落，畢竟和全新設定的司命也算是生活過一段時間，彼此之間也有所理解了，即使明知道那是個不正常的人格，可真的看到她消失之後還是有些不舍，也是人之常情。

“你聽好，我有話對你講。”

皇太一看了一眼司命摸出的棒棒糖，決定不去理睬。

于是就把這些時間發生的事情非常詳細地解說了一遍，終于能夠從頭到尾傾訴了，結果就消耗了不少時光。

司命的确認認真真的在聽，不管在需要工作的時候再怎麽想要摸魚，大部分的工作還是能夠強行去做的。

“嗚……大緻了解了……”

被灌輸的信息有點超過了她大腦能夠處理的範圍，讓司命有些頭疼。

和剛才的頭疼絕不一樣。

“有點頭緒麽？”

皇太一問道。

“有……不過要等我理一下思路，阿太說看到了另外性格的我對吧，那個應該也是我。”

司命大大咧咧靠在皇太一身旁，兩隻腳全都放在了長椅上，地上放了三四個空空的大份奶茶杯子。

“品種這麽多？”

“什麽叫品種啊喂，那個是爲了保護我的主人格而形成的僞裝形态，目的就是讓我真正的人格能夠完美地入侵這個世界，隻有在危險的時候才會啓動的一種機能，舉個例子的話……對了，阿太有看VTuber的吧？”

“我當然有在看管人，怎麽？”

還是更習慣管人這種簡稱。

“好吧管人，管人的中之人和形象設定之間的區别，理解了麽？”

“啊……”

瞬間就理解了。

VTuber總是有着各種各樣的形象設定，比如機器人，吸血鬼，甚至貓，犬，猩猩等等奇怪的類型，被稱之爲中之人的則是最重要的靈魂，和聲優一樣絕大多數都隐藏在背後，以設定的虛拟形象來活動。

因爲扮演虛拟形象需要相當程度的演技，直接中之人本來性格出演的相對少見，這一點也和角色與聲優之間的關系相似，可是和隻需要按照台本演戲的聲優又有着很大的不同。

畢竟真的需要“注入靈魂”使其成爲一個有血有肉的存在，有着符合設定的說話方式，思考方式，表達方式，更接近于真正的精分。

那麽，中之人和虛拟的形象算是同一人嗎？應該是不算的，畢竟二者有着極大的差異，但又不能夠就直接說不是同一個，存在着微妙的矛盾。

司命就是這樣。

隐藏在背後的本體沒有出現，出現在衆人面前的是虛拟出來的形象，二者之間相互關聯，又各有不同。

無論如何，作爲靈魂的中之人依然是本體，出現之後，外表的“皮”就沒辦法繼續存在了。

恭喜畢業——該這麽講嘛？

“要不要這麽麻煩啊？直接出來會怎麽樣？對哦……好像是不大好。”

皇太一想到的是上一個世界所遭受的意外，以及這個世界的各種難以理解的異常現象。

“沒辦法，因爲這地方非常危險啊，還好我當時設置了被動的防禦機制，把我們所有人的本體都僞裝了起來，奇怪……阿太怎麽還是原來的樣子？算了，不明白。”

司命幹脆利落地放棄了繼續思考。

“不，我可能隻是缺少了以前的記憶，很可能因爲我是最先醒過來的所以才恢複了，等等，你說非常危險，那到底有什麽危險？”

多少有一點後怕。

“唔……也不是很清楚，現在可以确定的是這裏絕對不是一個正常的異世界，更像是被某些‘東西’所創造出來的。”

司命所說的話，不像是在開玩笑。

如果這時候臉上的表情能嚴肅點的話，相信可信度會變得更高。

所以說，忍着噴嚏的時候不适宜和别人講重要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