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光。
并不刺眼，非常柔和的光。
但皇太一還是不由自主地眯起了眼睛，不知道爲什麽，總之心裏就是有這樣一個聲音在說應該這樣。
世界在這一瞬間徹底變成了灰白色，唯一還殘留着顔色的，就是那一扇門。
不，好像還有什麽東西……
司命。
周身洋溢着溫暖光芒的少女，正在緩緩從高空降落。
完全散開的秀麗長發像被微風吹拂一般優雅地起舞，這是長發的超級優勢，不管什麽時候，隻要頭發能夠飄起來，氣勢就肯定比沒有頭發的要勝上一籌。
司命這一副模樣不得不說的确有點神應有的氣氛，然而嘴角淌下來的口水破壞了一切。
“喂……”
皇太一不得不伸手接住降落在自己面前的司命，當察覺到可能會變成公主抱的瞬間立刻移動了位置。
好險。
以扛米袋的姿勢扛起了司命，皇太一心有餘悸地擦了把額頭，盡管并沒有冒汗。
這時他才意識到更可怕的事情其實正在發生。
世界不知從何時開始，已經空無一人。
不僅如此，變成灰白色的各種建築，也像被強風吹散的蒲公英一樣，分解成無數細小的灰塵，不知道去了哪裏。
甚至連天空和大地都已經消失了。
明明腳下好像踩着什麽，一眼望過去卻隻能看到沒有邊際的白色。
白色不是皇太一特别喜歡的顔色。
除了胖次以外，他實在是回想不起自己曾經喜歡過什麽白色的東西，因爲一般情況下白色裝備都是等級最低的，不大能夠讓人開心。
具有壓倒性存在感的白色，更是有一種盡皆虛無的感覺，皇太一不是什麽高僧也不是刺客，體會不到萬物皆虛的實際意義，隻會因此而感到煩躁。
曾經在這裏生活，有歡笑也有痛苦的人們，在這短短時間之内就完全消失了嗎？
就像删除一個不再想要玩的遊戲一樣，盡管在這個遊戲當中也有着完善的世界，但這一切都是現實中不存在的，是由人爲創造出來的，隻要想讓他們消失，他們就會消失。
很合理……真的合理？
皇太一有些迷茫地環視四周，漸漸地，眼睛裏好像看到了更多的景象。
不僅僅是一片白，還有無數歡騰雀躍的人影，盡管這些人影隻能隐隐約約分辨出一些輪廓，但他知道這些是在外面放飛自我慶祝勝利的人們。
被衆人簇擁着的那個眼熟的家夥，是黑胡子嗎？
還是一樣的喧鬧……并沒有。
“這就是自欺欺人吧……”
皇太一沉默了一陣，突然無可奈何地笑了。
黑胡子指向天空的指尖上飛出一簇細小的粉末。
從手指開始，整條手臂開始迅速風化，不過轉念之間就蔓延到了全身。
當皇太一再一次看向那裏的時候，已經看不到半個人影。
皇太一又看到了站在門口震驚的甯錄，還有已經風化到僅剩下一點秀發的聖莫妮卡。
短短幾次呼吸之間，兩個人的影子也徹底消失了。
大概……這個世界現在已經空無一人，皇太一并不覺得保留着意識殘留在現在的還能稱之爲“人”，這裏面也包含自己在内。
無路可退就是這麽一回事麽。
總不能帶着司命去這麽危險的地方，反正這家夥的生命力大概已經抵達了神的境界，放在這裏大概沒關系。
皇太一彎下了腰，正想要把司命放下去的時候，伸出的手突然停止了。
一隻小手輕輕抓住了他的衣袖，沒有多大的力道，隻要自己稍一用力應該就能擺脫。
可是皇太一卻徹底呆住，像木頭雕刻一樣愣了好久。
最終，他用力搖了搖頭，很無奈地捉起扛着的司命換了個姿勢，穩穩當當地抱在了懷裏。
都說什麽少女輕柔的吐息……都是假的，這家夥在打呼噜。
雖然在視線和司命傻乎乎的睡臉接觸到的那一瞬間，的确是有點想伸手戳一戳，但是這個也就僅限于戳一戳而已。
“螃蟹好大喔……三萬六千噸……”
司命飽滿的嘴唇輕輕蠕動着，夢話一如既往的沒有創造性。
皇太一抱着昏睡不醒的司命，毅然踏進了傳送門當中。
咚——
暗器？
還沒等看清楚眼前到底有什麽東西，皇太一首先就察覺到了頭頂的風聲。
像這種程度的暗器，一點驚喜的要素都沒……
“WTF？”
皇太一不由自主地爆出了粗口，盯着地上的暗器吞咽了一口口水。
驚了。
瞬間被打臉就是這樣的展開。
掉在地上的那個東西，大概某種意義上也能當做暗器使用……雖然隻是其中的某個品種有這樣的功能。
現代社會，誰都認得出這是什麽。
是手機。
神TM手機。
不過皇太一馬上辨認出這裏是勇者本體所宅着的小屋，周圍的一切都和她還在的時候一模一樣，甚至連棉被都在……
裹着棉被的紙袋怪人卻已經不在了，甚至還沒來得及成爲朋……
成爲朋友……
等一等！
皇太一覺得自己眼花了。
什麽情況？這世界有這麽多的幻覺嗎？
首先棉被的确是還在沒錯，可是裏面的怪人也在啊！
“你來了，我還以爲你會傷感一段時間，老哥。”
在棉被裏充當餡料的，是一個頭上戴着寫有【滿〇馄饨】紙袋的家夥……
紙袋怪人看到皇太一進來，手都沒伸出去，慵懶地打了聲招呼。
“滿〇馄饨根本就沒有這種紙袋好嗎！也不是吃了之後抽卡就能随便抽到滿寶！搞什麽啊！”
被吐槽欲望堵了許久的皇太一終于爆發了，雖然吐槽的方向貌似有些微妙。
真的有爲了抽滿寶去叫外賣的，然而這和梅林UP的時候買午餐肉是一個道理，玄學這種東西不要太當真。
“老哥你關心的重點還真是合我的胃口，别愣着了，随便坐。“
紙袋怪人九成的精力都放在玩遊戲上，隻用了大概不到半成的精力來應付皇太一。
“好吧。”
皇太一仔細找了找，并沒有找到可以讓兩個人坐的地方，于是隻能暫時把司命放在一邊，動手收拾起了房間。
收拾出一點能坐下的空間也不是很難，但滿地的零食袋子實在是看不過眼，稍稍耽擱了一點時間。
等收拾完之後，紙袋怪人也非常懂事地讓開了床，裹着一圈被子從床上爬了下來，皇太一也就順勢把司命擱在了床上。
同時也順手把掉下來的手機放在了司命身旁，就當是在祭拜了，雖然并不是先祖也不是屍體。
“我以爲你會有更激烈一點的行動，勇者，對了，我們擅自把你的稱呼改成了黑暗勇者，不過現在隻剩下你一個人了，就算不改應該也沒有必要。”
皇太一神色自若地坐在紙袋怪人的對面，哪怕對方不久之前還刺了司命一劍。
“你看得出來啊？真是難得，對于一個差點殺了你同伴的人，老哥你還能這麽穩，佩服，沒錯，現在的勇者隻有我一人而已，随便你怎麽稱呼了，不過啊，你真的不戒備一點？好嗎？”
紙袋怪人完全沒有掩飾，立刻承認了自己的身份。
同時摘下了頭上的紙袋。
依然是完全沒有改變的臉，不過嘴角挂着的笑容卻有些深沉而難以看透。
“你不像是能再一次重複沒意義工作的人。”
皇太一笑道。
“哦？理由？”
勇者也随之笑道。
“懶。”
皇太一的表情沉靜如水。
“噗……正确……哈哈……哈哈哈哈！”
勇者一邊拍着地闆，一邊哈哈大笑，到最後甚至開始打滾，一邊打滾一邊來回踢來踢去，幸好穿的是又厚又軟的……恐龍怪獸睡衣？完全不用擔心聖光和馬賽克的存在。
這個表情，或許和她表面上的年齡才是相符合的，痛痛快快的哭，痛痛快快的笑，隻不過是十歲左右的小孩子，爲何性格陰陰沉沉的？到底誰該背鍋啊？
“現在這個樣子的你要可愛很多。”
本來并不想當着面說的，但皇太一最終還是說出了口，同時附帶了溫和的笑容，免費。
“哎？這是什麽？甜言蜜語嗎？違法的吧，這個不行的。”
勇者的笑總算是止住了，故作驚訝地捂住了嘴，不知道是怎麽做的，竟然還能擠出一抹臉紅來。
如果不是演技實在是過于拙劣，說不定真的會當真。
好吧，萌出水的小蘿莉做出這種動作，的确是有着相當厲害的殺傷力。
“好吧，廢話我也不說了，既然你在等着我，那就證明你肯定有話對我說，我準備好了。”
皇太一決定直接切入正題，不帶任何掩飾地抛出了直球。
“知道我是怎麽來的嗎？”
勇者沒有回答皇太一，而是突然問出了一個似乎有些尖銳的問題。
“知道用我比較容易理解的話來說，就是系統形成的BUG，不過這個能夠直接創造出一個世界的系統實在是太強力，所以我傾向于認定你不是一個錯誤，而是形成了真正的自我意識，知道什麽是痛苦什麽事歡笑，能夠思考也知道摸魚的完整意識，和一般的人并沒有區别。”
皇太一看着勇者的雙眼，心平氣和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