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構冷冷的掃了場中衆人一眼“哼,我大宋養士百年,許以你們富貴榮華,給你們高官厚祿,結果呢?朝廷撥付下去的赈災銀兩,不知去向,撥付的赈災物資,不知所蹤,朝廷下派救治瘟疫的醫官,如今也不知去了哪裏,嘿嘿,你們,都是朕的好臣子,大宋的好官呐!”
堂中的衆官,聽見皇帝如此說話,一個個都低下了頭,他們有些畏懼,至于羞臊……凡是能當上官的,那個還要這點臉面?要臉面的怎麽可能爬上如今這位置?
趙構似是也知道自己方才說的這些,下邊的這些人,估計沒有一個能聽進去的,心中怒火升騰,他真想将這些人陽奉陰違的家夥,都一個個撤掉,可是,這樣做,固然自己是出了一口惡氣,他能将所有的官吏都撤了麽?那麽在換上來的人,是不是比這些老家夥更加的變本加厲?
趙構随即搖頭,人性使然,就算換那個人上來,恐怕也是這樣的結果,要不了多久,就會重複這些人做過的事情,他有些頹然的坐在了這龍椅上,真心覺得疲累無比,他揮了揮手“退朝吧!”
朝堂上衆官叩拜之後,慢慢的退出了大殿,隻剩下趙構坐在這龍椅上,方才收拾了梁太師的那點心情,蕩然無存,就算沒有了梁太師,日後這朝廷依然還會裏李太師宋太師張太師,貪官是殺不淨的,其實從趙構的内心來說,他并不讨厭貪官,因爲在趙構看來,貪官都是有一定能力的,隻要大節不虧,知道什麽能貪,什麽不能貪,平日裏能将朝廷的事情辦好,在他看來,就是一個好的工具。
而那些自诩清流的清官,品德是沒的說的,可是對于這實務,大都稀松平常,滿朝若都是這樣的官吏,大宋莫說發展,恐怕不用蒙古人來打,自己就亂了。若是清官都是人才,曆代的明君爲什麽會縱容那麽多的貪官?卻很少會重用清官?
他猶還記得,自己查閱史書,曾經翻到過南北朝宇文泰和他的大臣蘇綽的對話,一句話概之,無非是想要籠絡人心,就是用貪官,殺貪官,
他苦笑一聲,他不是作爲太子上位的,也沒有受到過相應的教育,所以,這些東西,都必須他自己慢慢的琢磨。可是眼下,他對于這套論述,心中升起了那麽一點懷疑,他擡頭,看着門外金色的陽光,灑在這門口,金燦燦的,莫名讓趙構的心情好了一些,逝去的豪情萬丈,又重新恢複了起來“北周二十年即亡,這麽說來,蘇綽的話,恐怕也未必可信,既然如此,我不如清官貪官一起用,沒有清官的制約,朝中的這些人,當真是無法無天了。”
恢複了銳氣的趙構,漫步來到了一旁的小房當中,由于杭州作爲陪都,條件簡陋,趙構又不是那種講究排場的帝王,所以相當多的宮殿,他能減就減,所以這小房就成了他單獨處理政事的地方,
待他坐到這堆滿折子的桌案旁,準備處理政事,他隻是打開了幾本,看了沒有幾眼,随手在下邊早就拟好的處理方略上,畫了對勾,他随即換了下一本處理起來,不過片刻之後,趙構沉吟起來,他的旁邊,放着十幾本折子,大都是彈劾其他官吏的,不但有梁太師這一邊的,也有秦桧李光這邊的,而這折子的出處,卻是禦史台。其中幾本,甚至就是今日早朝上奏的折子。
趙構略微一沉吟,嘴角卻是露出了一絲笑意“有意思,劉孟川麽有想到,竟然還有這等頭腦,都說他是個讀書讀成死腦筋的人,沒想到卻是最懂官場的問題。”
想到這裏,趙構卻是提筆寫了一張條子“來人,将這紙條送到秦大人哪裏,讓他按照我說的去辦吧,”
看着匆匆而去的宦官,趙構伸了伸懶腰,卻是轉身朝着後堂而去“嘿嘿,劉孟川既然你跟朕要這與禦史大夫的官,朕就給你,不過劉孟川當了官,這些貪官既然拿了朝廷銀子,那麽就抓幾個人處理一番,讓你們知道,朕的銀子,可不是那麽好拿的,希望這些人,被禦史台的人盯着,會收斂一些吧。”
……
禦史台本來名義上的“台長”是禦史大夫,但是本朝的舊例,這個職位已經虛懸多年,偶爾有人任職,也不過是一個虛名挂職,并不直接管理禦史台。這也是有宋一朝的通病,相當多衙門的名義主官,卻并不是主管本部事物,很多的時候,不過是一個榮譽職位。這樣的結果,就是衙門内的大小官吏,對于他們名義上的主官,大多都不認識。與之相應的,就是各衙門的二把手,卻是自然而然的代替了主官的位置,
譬如劉孟川作爲禦史台的二把手禦史中丞,已經執掌禦史台已經多年,雖然不能說将禦史台掌控一體,但是大多數人,對于這位公正嚴明的中丞大人,還是十分佩服的。
不過,劉孟川當然也不是毫無背景之人,他家中本就是官宦之後,又和參知政事李光是多年的好友,更是政治上的同盟,
不過他劉孟川上台後站穩腳跟的第一仗,卻是直接參了舉薦他的李光一本,讓李光灰頭土臉,但是這事情的結果,就是劉孟川直接簡在帝心,
後來劉孟川給李光解釋是,禦史台是監察百官的,隻有剛正不阿公正,才會在這個位置上坐的久。
今日之事,他劉孟川自然也是早有盤算,看着他的心腹蘇格非愁眉苦臉的坐在哪裏,忍不住笑了起來“豫章啊,從早朝回來,我就見你心神不甯的,天塌下來,自然有我這個禦史中丞頂着,你害怕什麽?”
蘇格非長歎一聲,他能不心慌麽?他蘇格非在這劉孟川手下,那是極爲舒心的,這位中丞大人是個幹實事的人,有成績自然會賞,庸碌無能貪财之人,自然會被排斥。而他也算是中丞大人的心腹,若是劉孟川倒了,他作爲劉孟川的心腹,恐怕也要收到牽連。
“我是擔心呐,大人,如今朝堂上的情況,你是也看見了的,官家對咱們禦史台今日集中參梁太師的情況,怕是也有些不滿了,”蘇格非擔心的說道。
劉孟川卻是啞然一笑“你啊你,還是沒有參透啊,不過這兩日咱們禦史台從通政司走的折子,都上去了麽?”
蘇格非聽劉孟川如此一問,想了一想,點頭說道“已經送上去了!”
劉孟川得意一笑“如此,咱們就靜候佳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