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宣看到這方子的時候,這位蘇大夫用藥大大出了許宣的意料,隻見這藥櫃上放着的方子中,方用石膏半斤,知母四兩,黨參六錢,甘草三錢,玄參半斤,山藥六錢,粳米三兩合之。
許宣略微一琢磨,便曉得這是仲景的白虎加人參方加減,隻不過這個時代的人,哪裏和後世那般,人參是種植的,普通人也可以用的起,甚至還有人将人參當蘿蔔吃,在這個時代,人參是隻有達官貴人才能用得起的,尋常百姓傾家蕩産恐怕也難以買到。
許是這位蘇大夫,也曉得尋常人用不起人參這東西,将這人參換成了稍微便宜一些的黨參,就是這般,這藥也不算便宜,地上這個病人的情況,許宣方才也看了的,高熱,大汗,煩躁,用這白虎湯不算錯,
可是眼下的這個情況,最最重要的,不是搶救已經生病的病人,而是避免更多健康的人染病,要知道鼠疫這東西,哪怕在後世西藥極度發達的年代,真的要是流行開了,再好的藥物效果也不行,而是隔離,即便如此,死亡率也往往在百分之十。
“蘇大夫,不知道如今咱們這裏不知道是哪位大人主政??”許宣一邊将這藥物補全,一邊開口問道。
正在地上蹲着給已經咳血的病人針灸,聽見許宣的問話,頭也不擡的回到“如今這南城,能主事的,除了咱們醫館這一片的坊正,卻是沒有其他的衙門,怎的,想要找知府?那你得出咱們南城才成,如今整個南城封閉,咱們隻能自生自滅。不過我可告誡于你,莫要過去,昨日已經有人因爲靠近北邊,被軍隊當場射殺。”
雖然蘇大夫說的平淡,可是許宣還是從他的口氣中,聽到了一絲哀傷,顯然這個人,最起碼是蘇大夫認識的,許宣心中一涼,聽他這話,朝廷的打算,就是将整個南城隔離了,雖然許宣感到一絲殘忍卻是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時代,這種壯士斷腕的辦法,或許才是真的好辦法了。
這時,這蘇大夫這才擡頭看了一眼,發現許宣麻利的抓着中藥,好奇的問道“你是什麽人?看你的模樣,應該是曾經學過醫的吧?”
許宣卻沒有回答,而是問道“蘇大夫,這藥是在這裏煎,還是讓病人帶回去?”
“在這裏煎吧,送回去的話,病情耽擱,怕是回不去了,”蘇大夫說道。
許宣将藥遞給了一旁的白素貞,白素貞微微一笑,朝着後邊而去。
許宣這才說道“在下許宣,是錢塘縣慶餘堂的郎中”
“哦,錢塘縣的慶餘堂?你師傅是王鳳山王大夫?”這蘇大夫一邊說着,一邊将這使用過的銀針放進了一旁的瓷碗内,示意旁人将這盛着銀針的瓷碗送到後邊,
“正是家師!”許宣點頭說道。
“哦,怪不得,王大夫仁心醫德,你這弟子也不差的,能在這個瘟疫橫行的時候,還敢來醫館幫忙,對得起醫德二字“蘇大夫說着,示意後邊的病人進來。
許宣卻是顧不得說這些,而是有些着急的問道“不知道蘇大夫,您能不能聯系到咱們這一片的坊正?若是能聯系上,早日隔離,或許南城的百姓還有一絲生機”
這蘇大夫聽言,有些疑惑的回頭看了許宣一眼“哦,許大夫你有什麽想法說來聽聽?”
許宣聽聞,曉得這位蘇大夫恐怕有辦法和那些坊正搭上線,許宣便耐心解釋起來,不過他知道扯一些細菌之類的東西,這個時代的人也聽不懂,便轉化成這個年代人們能聽懂的話道“瘟疫流行,在下想來,咱們呼吸的空氣當中,定然存在着一種類似瘴氣的疫氣,又可從人與人傳播,而又觀凡是瘟疫發生之處,必定有死鼠,可能老鼠也是傳播疾病的原因之一。所以,當下瘟疫流行之地,應隔離起來,将患者送到咱們醫館,同時醫館也隔離起來,另外所有人集體滅鼠,将鼠屍和死者屍體統一收集起來,直接焚燒,以此隔離,如此,我們在這瘟疫當中,許能逃過一劫”
“哦,這樣真的可以治好瘟疫?”一旁的蘇大夫一臉懷疑的問道。
許宣搖頭“不是治好,而是将所有患病的人集中治療後,保證和健康的人隔離開,避免繼續傳染,這樣就能讓沒有染病的人活下來。若是您按照我的說的做了,那麽先生的這醫館,恐怕真的就成了死亡之地,先生和我,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出去。”
蘇大夫沉默了片刻,卻是站起身,将這門外的幾人喊了進來,轉身對着許宣說道“裏長大多都跑了,剩下幾個也都在瘟疫中沒了,這幾人是這片的管事的,你可以将你的想法說給他們,若是如你所說這般,能有人活下來,就算你我都死了又有何懼?”
許宣點了點頭,便将方才自己的思路和這幾人說了一遍,不知道是許宣的話真的管用,還是蘇大夫威望高,這幾人聽了許宣的話,卻是問也沒問,轉身出去組織青壯,按照許宣的吩咐去做了,
不過許宣當然也不會讓這些人這麽出去,他安排人找了布匹,按照記憶中民國鼠疫期間伍連德設計的口罩,還有連體的隔離袍子,不過當許宣看見出去的青壯,卻是眼珠子都要掉出來了,人中有差役,巡城的士兵,這些許宣都可以理解,可是這群人的主體,卻是那些明顯不是良善的地痞流氓,讓許宣一時有些不适應。不過好在這些人到時頗爲聽話。
本來衆人還因爲要去瘟疫的地方擡屍體,還有所顧慮,可是在聽聞穿戴這樣的衣服可以避免感染瘟疫,當下人人配合,看着一隊隊的人離開了醫館,許宣卻是不由的臉色沉重,他做的,隻是按照學校學習的東西,切斷了傳染源,隻是,不知道這樣的效果能如何?
“許公子,你在擔心瘟疫無法控制?”蓦然白素貞的聲音在許宣背後響起。
許宣聽聞,身體微抖,不過瞬間恢複正常,他轉過身,看着白素貞“白姑娘,這醫館日後就真的成了危險之地了,你就莫要在這裏行險了,還是速速離去吧”
白素貞靜靜的看着許宣,微微一笑,卻是搖頭道“許公子在哪裏,我就在哪裏,你若不走,我也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