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問道，“莺姐，地下車庫裏有怪物嗎？”
女孩将那些喪屍稱作怪物，因爲它們看上去的确很恐怖。
郭玲玲的話提醒到了全莺，讓她想起來底下的危險。她點了點頭，兩人的神色都有些緊張起來。不過路已經走到了這裏，再回樓上的會議室已經不可能了，因爲樓上的電梯口子正有一堆喪屍在等着她們。
“要是有危險，你就跟着我跑，我的車子停在下面，我們找機會上車離開這裏。”
“恩，”郭玲玲抿着嘴唇，心裏雖然有些怯意，但是跟全莺一起離開的決心卻不曾動搖。
電梯到了地下車庫，門打開的一瞬間，全莺的心差點都要跳到嗓子眼裏，好在門口附近并沒有看到喪屍，她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氣。
車庫裏的喪屍離這裏都有一些距離，這讓全莺争取到了不少上車的時間，先前從電梯裏追她到外面的兩個喪屍不知道跑去了哪裏，如果它們剛才堵在電梯門口的話，那全莺和郭玲玲絕無幸存的可能。
“真是不幸中的萬幸，”全莺帶着郭玲玲朝自己的汽車跑去，她想着那兩個不知去向的喪屍，心裏仍有些後怕。
她的車子是一輛白色瑪莎拉蒂轎車，就停在離電梯口不遠的位置。兩人跑過去的時候已經被附近的喪屍發現了，好在喪屍圍過來前全莺已經用鑰匙打開了車門并啓動了汽車的引擎。
她倆一左一右坐進車裏，全莺将車門鎖好，車子開動時，幾個喪屍已經到了車頭的方向。
出口在前面，需要走一個斜坡去往地面，全莺想繞過前面的喪屍，但是車道内的空間不夠，她隻得迎頭撞了過去。有兩個喪屍被撞上了引擎蓋并翻過車頂落在車尾的地上，其它的喪屍則被刮倒在路邊，前擋玻璃上滿是褐紅色的血迹，全莺啓動雨刮的同時，車頭已經駛上了出車庫的斜坡。
園區裏已經安靜了許多，周圍的小路上有些車子撞到了一起，喪屍們數個一堆在到處遊蕩着，有些則蹲在地上啃食着屍體。
發生碰撞的車子将一些道路給堵上了，全莺将車子開上路邊的草坪，在園區内硬生生地沖了條路出來。
出了園區就是碧波路，對面是張江傳奇廣場，裏面有許多餐飲店鋪，附近幾個園區的人吃飯的時候大多都會選擇去那裏。
“莺姐，那裏好多怪物！”郭玲玲指着右手邊的方向說道，全莺朝那邊瞟了一眼，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麽。
她已經意識到了人流密集的區域喪屍的數量會很多，所以腦海裏馬上規劃出一條回家的路線。
“我們走祖沖之路，”全莺一邊說着，一邊将車子往北駛去，那個方向有一個十字路口，正是碧波路和祖沖之路的交彙處。
祖沖之路比碧波路要寬多了，車子開到這條路上，全莺便把車速提了起來。郭玲玲的耳邊傳來引擎的加速聲，後背像是有東西在推自己一樣。
沿祖沖之路往東，就是玉蘭香苑的方向，全莺的家在玉蘭香苑四期，她現在要回去找自己的女兒。
剛提速沒多久，路面就開始變得擁堵起來，全莺不得不将車速放慢，并小心地注意着前方的路況。
“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車窗外已經看不到一個活人，附近有許多屍骸，但是更多的是喪屍的身影。這座熟悉的城市像似被抽空了生氣，隻剩下鋼筋水泥的軀殼以及猶如藓疥般的喪屍。
“吉祥丫頭，你一定要等我，等媽媽回來。”全莺的心裏在呐喊着，她希望女兒可以感受得到。爲了盡快地趕回家，她瞅準了路上的空檔就開始腳底給油。
前方又到了一個十字路口，一條南北向的長街在這裏和祖沖之路交彙，這條長街是張江路，鎮政府就在附近。
一陣陣槍聲在不遠處響起，可惜全莺她們坐在車裏，車窗緊閉着，兩人對外面的聲音全然不知。
就在全莺全神貫注的盯着前方的道路時，斜刺裏冷不丁地沖出一輛黑色的SUV，它的車頭撞在了瑪莎拉蒂的駕駛室一側，将全莺的車子撞開了數米之遠。
車内的安全氣囊全部爆出，車身右前方損毀嚴重，引擎蓋已經飛去了一邊，發動機等部件全部裸漏出來。
黑色的SUV也好不到哪去，它是車頭正面撞擊的瑪莎拉蒂的左側，安全氣囊擋在前擋玻璃内，車裏的司機生死未蔔。
全莺已經昏迷過去，巨大的沖撞力全部怼在駕駛員這一側，白色的安全氣囊上血迹斑斑，左側車窗玻璃在撞擊中碎了一地。
郭玲玲迷迷糊糊中聽到了傳入車内的槍聲，她睜開眼才知道自己出了車禍，身旁的全莺已經不省人事，她拉了拉全莺的胳膊，開始呼喊她的名字。
黑色的SUV旁已經有喪屍圍了過去，郭玲玲仍在呼喊着全莺，希望她能醒來。
郭玲玲搖着全莺的胳膊，又将她和自己的安全帶解開，接着準備打開自己這邊的車門，将全莺拉出車外。
手剛伸到車門的把手上，郭玲玲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窗外的人影。
“啊！！”尖叫聲從她嘴裏傳了出來，隔着玻璃，窗外的人影已經撲在車窗上，雙手不停地扒拉着車門。
瑪莎拉蒂也被喪屍圍住了，郭玲玲這一側的車窗玻璃沒有在剛才得碰撞中碎掉，但是全莺那邊的玻璃卻全碎了。窗外的喪屍不知道是不是發現從車身右側進不去，它們轉而繞道左側，開始湧向駕駛員那邊的車門。
前擋玻璃上有不少裂痕，但是還沒有碎開，裏面爆出的安全氣囊将它頂住，喪屍唯一的突破口就是全莺身旁的車窗。
看着喪屍繞過車頭去了左側，郭玲玲焦急萬分，她拼命地拉扯全莺，想将全莺的身體拉到自己這邊。
車内前部的空間大部分已經被安全氣囊占據着，郭玲玲拉不動全莺，她急得哭了起來。
第一個撲到窗前的喪屍已經咬在了全莺的胳膊上，郭玲玲聽到它嘴裏咀嚼血肉的聲音，女孩此刻已經泣不成聲，她的心裏對恐懼突然變得有些麻木，隻想着将面前的同伴喚醒，然後和她一起逃出去。
全莺似乎“哼”了一聲，又似乎什麽聲音都沒發出來。又一個喪屍來到窗前，它的手伸進車窗内不停地抓扯。
“莺姐......嗚嗚嗚......你醒醒啊，不然要沒命了。”
世界仿佛在這一刻黑了下來，郭玲玲的聲音越來越小，耳邊的槍聲卻突然變大了。
她茫然的擡起頭，突然感覺身旁的車門被人拉開，接着一個男人的聲音響起。
“這裏還有幸存者！”
身體被人從車裏拽出去，接着一雙有力的大手将自己抱了起來，郭玲玲望着身後離自己越來越遠的瑪莎拉蒂，她想到全莺還在裏面，身體不知道從哪裏迸發出了力量。郭玲玲掙紮着站到地上，想要沖回車内去拉全莺，但是她的手被人拉住。
“車裏隻有你一人幸存。”
“不，不，莺姐，莺姐還在車裏，我要去救她。”
“不能耽擱了，立即歸隊！”旁邊有人喊道，槍聲一陣接着一陣，“我們要保護領導和群衆們撤離。”
郭玲玲像瘋了一樣還想沖回車中，身體卻被一名士兵攔腰抱起。雙腳離地時，她終于停止了掙紮，目光隻是怔怔地望着那輛破損的馬薩拉蒂。
“莺姐，你快出來啊，你說要去接你女兒，可你還沒告訴我你家在哪......。”
坐在裝備處休息區的郭玲玲已經淚流滿面，一直仔細地聆聽着妻子遇難過程的蔡文越也是潸然淚下。
他雖然聽的是郭玲玲視角的描述，但是作爲經曆過那場災難的人，也能直觀地想象得到那些場景的畫面。
“謝謝你，”蔡文越從桌上抽出紙巾遞給郭玲玲，他沒有去擦自己臉上的淚水，而是靜靜地坐在那去消化自己的情緒。
等臉上的淚幹去，蔡文越才意識到郭玲玲仍坐在對面，他努力調整了下自己的情緒，朝女孩擠出些笑容，“謝謝你。”他再次重複了一遍這句話，接着準備起身離開。
“蔡局長，“郭玲玲突然喊住他道，“有個問題一直放在心裏，我很想去知道答案，但是又很怕去知道答案。”
“你說。”
“莺姐她走之前......最牽挂的就是她的女兒，她出事的時候沒有來得及告訴我家裏的地址，我和救我的戰士說還有一個孩子等着我們去接她，但是戰士們不知道她在哪，而且隊伍正在撤離，時間也十分緊迫。沒能替莺姐完成臨終前的心願，是我這半年多以來最難釋懷的事，在當時那種情況下，我知道一個小孩子獨自生存下去是多麽不可能的事情。
“每次想到莺姐的孩子，我心裏都沉甸甸的。”郭玲玲繼續說道，“原本我告訴自己，沒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直到你今天過來找我，向我打聽莺姐的情況，我才知道自己當初的想法不過是自欺欺人。”
“我和全莺的女兒叫蔡吉，她現在和我一起生活在崇明。”
“是嗎？那太好了！”郭玲玲已經擦幹了的眼淚又淌了下來，和之前不一樣的是，這一次她是喜極而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