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隊好幾次險之又險地和屍群插肩而過,張偲讓大家控制着車速,不趕時間以規避危險爲主。沿雲南南路往北,拐上金陵東路之後,路面仍舊不是太寬闊。
“走西藏南路吧,寬敞的路會安全一點。”汪銳建議道。
“可是那要過人民廣場啊,”張偲有些詫異,他雖然不是淞滬市本地人,但是也知道汪銳說的那條線路要經過的地方兇險異常。
“繞,”汪銳用手指在駕駛室的控制盤上畫了個弧圈,“哪裏喪屍少就往哪裏鑽。”
“怎麽繞?”張偲對這個方向的路不熟悉,他聽汪銳說得很自信,便有些好奇,以爲道長心裏已經成竹在胸。
“不知道。”汪銳搖了搖頭,将手叉在胸前。
張偲的腦門上冒出幾條黑線來,汪銳這說了等于白說。
車隊的車速慢下來之後,車後尾随的喪屍數量便多了起來。張偲他們在淮海東路轉西藏南路的十字路口處碰到了些麻煩,那裏被各種大小車輛堵得水洩不通,路邊的紅綠燈也被車子撞倒在地上。
“麻煩了!”汪銳趴在車窗上朝周圍四下張望,“過得去嗎?”
“試試,”張偲駕駛的是廂式貨車,馬力夠大,車頭頂上一輛小轎車後,将它推着朝前擠了過去。
小轎車發出吱吱嘎嘎的聲音,它在貨車的推動下開始往旁邊移動,十字路口這竟硬生生地叫張偲擠出一條路來。
讓過有公交車和大巴車的方向,張偲專挑這種小汽車去擠,路擠出來了,但是車速卻愈發地降了下來。
尾随在後方的喪屍越來越多,已經漸漸形成了一個數千規模的屍群。張偲從後視鏡中發現了後面的情況,心裏不由得一寒。
“道長,看來咱們不能在這路上磨蹭了,”張偲指了指後視鏡,“用不了一會它們就會把我們圍住。”
“這......,”汪銳也被後面的屍群吓了一跳,他沒想到喪屍聚集得如此之快。
“有了有了,”汪銳眉頭沉了一下又舒展開來,他朝前方馬路的一側指了過去,“加大油門,咱們沖到那裏去。”
“那是什麽地方?”張偲問道。
“大世界。”
“大世界?”張偲在問的時候已經把車速提了起來,将車子朝着汪銳指示的方向開去,身後車隊裏其他的車子紛紛跟了上去,那些車裏的人也已經注意到了身後的屍群,大家都在心裏緊緊地捏了一把汗。
貨車朝前又撞出一百多米,這次張偲沒有降慢速度,車頭的大燈已經被撞碎了,保險杠也凹了進去。
“那座商廈底下可以去大世界地鐵站,”汪銳指着路邊一處商廈的大門口喊道。
張偲明白了他的意思,這是打算讓大家棄車啊。
權衡了下利弊之後,張偲果斷的點了點頭,将車子沖上了商廈前的廣場。在撞開了幾輛擋在前方的車子之後,他将貨車停在商廈的大門口,橫過來的車身剛剛好将大門封堵住。
兩人從貨車的駕駛室裏下來,将随身的東西都拿在手上,接着趕緊招呼身後其他車子裏的同伴下車。
“看到大門頂上的雨遮了嗎?”張偲指着被幾根粗壯的鋼筋拉住、懸挂在二樓窗外的一小塊水泥台子,“大家把能帶的東西帶着,跟我一起爬到貨車車頂,再跳到那個雨遮上。”
“張哥,棄車?”一名同伴面露驚愕之色朝他問道。
“必須棄車了,這邊的喪屍數量太多,車子過不去,道長說去地鐵站裏,咱們沒别的選擇了,隻能試試。”
汪銳沖過去蹭蹭墊了幾腳就爬上了貨車的車廂,他趴在頂上朝下面伸出手道,“趕緊的。”
周圍離得近的十來個喪屍已經圍了過來,張偲提着短刀迎上去替大家争取時間,其他人紛紛開始攀爬車廂,道長在車頂一個接一個的将他們拉上去,最後就隻剩下張偲在下面。
“張施主,快點,就剩你了。”
張偲将撲上來的幾個喪屍砍翻在地,人已經朝貨車旁退了過去,他将背上的包朝頂上一丢,接着踩到輪胎上面奮力一躍,雙手已經攀住車廂的上沿。
上面有人幫他把包接住,汪銳将張偲拉上車頂,接下來一行人跳上了商廈門口的雨遮。貨車旁已經被附近過來的喪屍圍住,在它們身後是密密麻麻綿延在馬路上的屍群。
張偲用短刀的刀背猛敲商廈二樓玻璃窗的四個角,等上面都出現了裂縫之後,再用腳猛得朝上面踹去。玻璃應聲而裂,朝裏面碎了一地,大家鑽了進去,有人回過頭還有些依依不舍地望了望樓下的那些車子。
“命要緊,”汪銳拍了拍那人的肩膀。
外面的情況比大家剛從道觀中出發時想的要嚴峻得多,張偲原本隻打算自己一個人上路,也沒想過會有這麽多人跟了出來。如果隻有他一個人還好,因爲獨自行動慣了,而且其他人的能力跟張偲相差甚遠,很難對他形成助力。
這些同伴要跟着一起上路,張偲明知道他們會成爲累贅,但是仍沒有拒絕。就和汪銳道長當初一樣,若是關上道觀的大門,他自己一個人可以躲裏面活得好好的,後院裏有菜地,庫房裏有米糧,然而汪銳也一直在救人,并收留那些無依無靠的幸存者。
在這災難中,兩人都可以稱得上是俠,而俠之大者,爲國爲民。
張偲最先鑽進二樓的窗戶内,裏面的光線有些暗,遠離窗戶的位置甚至漆黑一片。張偲從背包裏拿出手電筒,正要打開它時,突然聽到二樓的裏面傳來一些動靜。
他伸出手攔住身後的人,示意大家不要動,然後将短刀提在手裏,另一隻手打開手電筒朝前方照去。
幾個喪屍的身影出現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它們應該是剛才被敲擊玻璃的聲音吸引而來,張偲看到這個情況之後猜測商廈裏面還會有更多的喪屍。
“道長,你護着大家,”張偲将背包丢在地上,人已經朝喪屍沖了過去。
“要幫忙不?”汪銳在他身後喊道。
“不用。”
張偲話音剛落,他側身避過撲上來的一個喪屍,反手劈下它的腦袋。類似的躲避之後再進攻的動作他此前已經做過無數次,對于喪屍的攻擊方式和攻擊軌迹都很熟悉,基本可以根據離它們的距離以及體型來預判它們接下來的攻擊動作。
張偲有一個特點就是看淡了生死,這在末日災難下的幸存者當中極爲難得,所以他在和喪屍的戰鬥中沒有什麽顧慮和雜念,動作反應可以做到極緻。
戰場上怕死的人總會先死,惡鬥中同樣如此,任何内心的情緒波動都會影響到人的思維和反應。張偲能夠活到現在,雖有運氣的緣故,但也和他自己的心态有一定關系。
喪屍一個個倒在地上,遠處漆黑的區域内仍接二連三地傳來聲響。
“道長,放棄了車子,我們怎麽去崇明啊,恐怕連江邊也到不了。”有人看到這個情況,心裏不由得焦急萬分。
汪銳的眉頭皺了起來,現在這個局面已經出乎了他的意料。道家講究無爲,什麽叫無爲呢?無爲的思想就是說道的根本規律是自然,對待事物的态度也應該順其自然,無爲而治,讓事物按照自身的必然性自由發展。在道觀裏,張偲要走,汪銳便意識到僅靠自己已經無力再支撐起那個避難所,所以他也選擇了一起離開。道觀作爲避難所的功能無法一直延續下去,這便是當前道觀自身發展的必然規律。汪銳改變不了,他選擇不再往裏面使力,而是另辟蹊徑,和張偲尋求另一條活下去的道路。
如今面對商廈中二樓的情況,他一籌莫展,無爲?還能怎樣無爲?恐怕再無爲就要去見道家先祖了。
窗外的雨遮下密密麻麻都是喪屍,先前跟在車隊後面的屍群已經來到了這裏,并分布在商廈前的廣場上,将那片不大不小的地方填塞得滿滿的。
商廈裏面漆黑一片,隻有靠近窗戶的位置視野稍微好一點點,汪銳沒了注意,他将目光投向張偲。
張偲已經砍倒了四五個喪屍,他在一具屍體上擦了擦短刀上腥臭的血,又用手電筒照了周圍一圈,最後選擇了一個方向。
“大家跟着我,别掉隊了。”張偲朝等在窗戶旁的同伴招了招手,“道長,我開路,你幫我殿後。”
“要得,”汪銳點了點頭。
商廈的走廊裏腳步聲有些密集,這是張偲以及那些同行者們發出的聲音。周圍漆黑一片,能見度很低,隻有前方在手電筒的燈光下可以勉強看得清道路。
“要是手電筒能多幾個就好,”有人說道。
“那也得有足夠的電池。”
張偲沒理會身後大家小聲說着的話,而是将注意力專注地集中在前面。
“道長,你讓我把車開到這,是打算大家走下面地鐵通道嗎?”張偲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