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捷!”陳婷朝他大聲地喊道,見他的身體因爲疼痛開始抽搐,急得不顧三七二十一就扯住面前的吊索滑了下去。
陳婷下滑的速度很快,手掌心和鐵索之間摩擦得生疼,但是她卻無感覺一般,隻恨不得立刻就下到底下去。
陳婷滑下吊索之後一個趔趄差點摔倒在地上,她堪堪穩住身形,就急不可待地朝孟捷奔去。
孟捷因爲疼痛臉上的神色都有些扭曲,他聽到陳婷的呼喊聲後,勉強地擡起頭來朝她望了一眼。
“你怎麽樣了?”陳婷撲到他身前跪倒在地上,她很想扶孟捷一下,但是看到孟捷嘴角有鮮血溢出來,而且身體上還被從地面突起的一根鋼筋穿着,本能告訴她不要輕舉妄動。
“媽的,好疼啊,”孟捷咳了一聲,接着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身體因爲咳嗽牽扯到傷口,疼痛感一瞬間變得十分強烈,他終于忍不住喊了出來,自己也奮力用手撐住地面,讓身體的疼痛能得到稍許緩解。
“我該怎麽做?”陳婷急的流出眼淚來,孟捷的慘狀讓她有種揪心的感覺,情急之下她突然有些手足無措起來。
“扶我一下,我應該能起來,咳、咳,唔……,”因爲咳嗽又扯動了傷口,孟捷話還沒說完就隻得閉上嘴巴強忍那刻骨般的疼痛。
陳婷按照他說的話,小心地扶住他的身體,孟捷則咬緊牙關,利用胳膊和膝蓋支撐住地面,竟是硬生生地将身體撐了起來。
“啊!!!”怒吼聲似乎持續了很久,但是實際上隻有不到幾秒鍾,在陳婷的幫助下,他翻過身子坐在了地上。那段從地面突出的鏽迹斑斑的鋼筋在刺進去的瞬間也因爲下墜時沖力的影響而折斷了,有一部分直接留在了孟捷身體裏面,并且從他的後背上伸了一截出來。
孟捷坐起來的一瞬間傷口處有就血開始往外冒。
“你得馬上止血,這是貫穿傷,”陳婷終于從慌亂中恢複過來,她不知道那根鋼筋有沒有傷到孟捷的内髒,但是看着傷口處整在不停地流血,她估計如果不馬上進行處理的話,孟捷将活不了多久。
孟捷點了點頭,剛才翻身坐起來的過程幾乎用盡了他全身的力氣,此刻他的臉色有些慘白,甚至虛弱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陳婷用刀子将孟捷身體前後傷口處的衣服割開,接着脫下自己的外套,将内側的布也用刀子割開,扯出裏頭的棉絨堵在孟捷的傷口上,接着用從衣服上割出來的寬布條将傷口的位置緊緊地纏繞起來。
棉絨和布條很快就被鮮血浸紅了,陳婷又割下一些布條繼續纏繞在孟捷的傷口處,直到傷口那血液溢出的速度明顯慢了下來。
“手法不錯,以前包紮過傷口?”孟捷提了一口氣之後終于能夠開口說話,他看着陳婷幫自己包紮傷口的動作,突然想起了當初剛到雞籠山時醫院裏的那個小護士。
陳婷的動作看上去很娴熟,就和那個小護士一樣。
女孩點了點頭,心裏想到剛來崇明的時候,那次幫陳斌包紮槍傷時的情景。再低頭看時,突然發現剛才給孟捷包紮的傷口處也打着一個蝴蝶結。
孟捷看着那個蝴蝶結笑了起來,不過馬上就因爲扯到傷口而疼得呲牙咧嘴。
“身體感覺怎麽樣?”陳婷關切的問道,“内髒部分有沒有什麽不适感?”
“不知道,”孟捷搖了搖頭,他用手撐住地面想要站起來,陳婷趕緊将他扶住,“我們得從門那出去,再想辦法回到車子裏。”
“恩,”陳婷扶着他蹒跚地朝門那走去,遇到有喪屍的屍體擋在前面的時候,陳婷就帶着孟捷繞過去,因爲這個男人已經虛弱得連将腳擡高的力氣都沒有了。
“你要撐住,”陳婷看到孟捷的臉色十分蒼白,而且眼睛似乎正漸漸失去神采。
“我……盡量,”孟捷艱難地說出這三個字後,接着又咳嗽了數聲。
壓在肩膀上的身體越來越重,陳婷好不容易扶着孟捷走到門邊,她讓孟捷暫時靠着牆角,自己則騰出手來奮力地想要将門推開。
“加油啊,”經曆了一整晚的東躲西藏,陳婷此刻也有些精疲力竭,她幾乎使出了吃奶的力氣,這才将塵封已久的鐵門推開。
陽光從門縫中灑了進來,刺得她有些睜不開眼。
就在陳婷擡起手想要擋在眼睛前的時候,她突然聽到旁邊有人倒地的聲音,等回頭看時,孟捷的身體已經滑倒在地上,人也似乎失去了知覺。
“孟捷!”陳婷沖過去想要将他扶住,但是一百幾十斤的重量對一個弱女子來說似乎很有些勉強。陳婷咬緊牙關,她蹲了下來,一隻腳半跪着想要将孟捷扶到背上。
孟捷的眼睛閉着,在陳婷扶動自己身體的時候似乎感覺不到傷口處的疼痛。陳婷拉了幾下都沒把他拉到背上,急得眼淚又流了下來,這一刻女孩的心裏十分的悔恨,她恨自己沒用,不能在危急的關頭去拯救同伴。
陳婷跪在地上無聲地哭泣,突然她又擡起頭來,一個念頭浮現在腦海裏。
“哭有什麽用呢?再試試吧。”
“再試試,”陳婷給自己鼓了鼓勁,重新去拉孟捷的身體。費盡了九牛二虎之力後,女孩終于把孟捷的身體挪到了背上。
起身的一瞬間她有些站立不穩,差一點摔倒下去,好在離門很近,身體側過來的時候正好靠在門框上。
陳婷深呼吸了一口氣,将身形穩了穩,接着便背起孟捷朝門外車子的方向跑去。
孟捷的腦袋無力地垂了下來,他的手也垂在陳婷的肩膀前,人看上去像是沒有了聲息。孟捷腹部的傷口處仍有鮮血溢出來,陳婷的衣服挨着傷口的地方被染紅了不少,她感覺背上的這個男人似乎快要不行了,但是崇明島的東灘似乎仍遠在天邊。
“孟捷,你一定要堅持住,我們一起回東灘。”
“孟捷,不要睡,睜開眼睛好嗎?我知道你是在吓我的,對不對?”
“孟捷,求求你,和我說幾句話吧。”
“我答應你,你聽到了嗎?孟捷,回答我啊,我答應你,你也要答應我好嗎?我們一起回家。”
奔跑中的陳婷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面,她的眼裏隻有停在前方的汽車。汽車可以幫助她和孟捷去往太陽升起的方向,東灘就在那裏,它是崇明島最東邊區域的統稱,也是長江口上最先看到日出的地方。
天亮了,陳斌來到小樓的窗前,他神情頹廢,人也像似衰老了幾歲。昨天夜裏陳婷将車子開走引開了外圍大部分喪屍,這才保住了樓底下的門,以及門内的他。隻是女孩如今下落不明,生死未蔔。
“這種事情應該我來的,爲什麽你要去做呢?”陳斌有些失魂落魄,這句話他整個夜裏曾念叨過無數次。
悔恨、愧疚,衆多的負面情緒都包圍着他。
“我喜歡你!”
“說句真心話,我心裏一直都有你,我把這句話告訴你也沒什麽,因爲再不說我怕就沒機會了。喜歡人不犯法,可我……也隻能到喜歡爲止了。”
陳婷的話猶在耳邊,但是陳斌的内心卻無比悲涼。
“我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你喜歡我,卻因我而喪命,如果早知如此,我甯願死的人是我。”陳斌的眼框發紅,一宿沒合眼的他眼睛裏滿是血絲。
“陳斌,我去開車引開喪屍,你待在裏面,一定要好好地活着,他們會來救你。”
“好好地活着?”陳斌又想到陳婷翻出窗戶時留下的那句話,他心頭籠罩的陰雲似乎因這句話而散去不少。
“那我就聽你的吧,好好地活着,也帶上你那一份。”
陳斌來到小樓上面,找了一些破舊的雜物将它們在樓頂上點了起來,這些雜物帶着昨晚雨水染過的潤意,在點着之後冒出了一柱黑煙。
數公裏外有一隻隊伍發現了那些黑煙,幾輛車子朝着升起黑煙的方向飛馳而去。
崇明,東灘碼頭。從長興島運送過來的士兵已經在這裏集結完畢,他們開始奔赴整個東灘的各個區域。而從昨晚就奮戰在野外的那些治安部隊的戰士們仍不知疲倦地巡視着周圍的區域。
人,死了很多,但是喪屍死得更多。許多的喪屍被用車子給引回到危險區内,破開的那段口子處,不少人守衛在那裏。
兩排車子列成的防線前是數不清的喪屍屍體,大飛、喬興宇等人一夜沒有合眼,大家都守在陳斌之前進入危險區的地方,期待着自己的同伴們安全歸來。
吳哲也在這些人當中,他坐在車子的引擎蓋上,默默地抽着煙。
吳哲的眼睛血紅,目光透過嘴裏吐出的煙霧望向遠方。他原本是不抽煙的人,加上自己喜歡的姑娘朱曦也不喜歡人抽煙,所以對煙向來是敬而遠之。但是從昨天後半夜起,他清理完防線附近的喪屍後并沒有去休息,而是跟别人要了包煙來,一個人坐在那就這樣一支又一支地抽着。
從不會抽煙到會,隻用了一根煙的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