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文越拿定主意之後,決定驅車沖入對岸的屍群當中,不過就在他重新發動車子的時候,眼角的餘光突然瞥見了橋下的河水。
來不及多想,他果斷地選擇了棄車。身後德隆和道夫的車子也趕到了,他倆剛從車裏出來,就看到蔡文越突然下到車外并且舉槍朝自己開起槍來。
德隆和道夫趕緊将身體縮進車身當中,借着這個機會,蔡文越翻過橋上的欄杆,身子一躍便跳入了河中。
“媽的,”德隆和道夫原本以爲将蔡文越逼入絕境之後這個人便手到擒來,誰知道他竟然選擇跳入河中。
這可是寒冬的河水,而且河水頗深,德隆和道夫撲到橋邊的欄杆上朝下面張望,河裏哪還能看得到蔡文越的影子。
道夫氣憤不過,端着槍朝河面掃了一陣,德隆見槍聲将對岸的屍群吸引過來,隻得拉上道夫離開了這裏。
躍入冰冷的河水中之後,蔡文越放開了手裏的槍任他沉入河底。周身的寒意在他身體沒入水中的一瞬間開始包裹住他,并一點一點地侵襲着他的身體。
劉嘉俊讓孟捷交給他的定位手表被套在腕部,身上的冬衣因爲吸入河水的關系變得有些沉重,加上那接近零度的寒意,蔡文越感覺自己被一堆水泥包裹住,而且身體正慢慢下沉。
他會遊泳,也在不斷試圖用其中的技巧讓自己浮上水面,但是身上仿佛挂着個十幾斤的包袱,任他如何施展手腳就是浮不起來。
蔡文越憋着氣,趕緊将身上的衣服解開脫掉,接着又用腳蹬掉皮靴。身體上的感覺終于輕松了一點,不過寒意卻更加的凜冽。
他不知道此刻自己的嘴唇已經有些發紫,隻是感覺手腳不如先前靈活。低溫帶來的影響還導緻蔡文越的心跳開始減慢,他終于浮出了水面,于是趕緊換了一口氣。
岸上已經看不到德隆和道夫的身影,剛才蔡文越在水裏掙紮的過程中不知不覺被河水沖出了一段距離,他想朝岸邊遊去,但是冰冷的手腳開始變得笨拙起來。随着體溫的流逝,他的呼吸漸漸開始變慢,望向岸邊的目光也開始模糊起來。
朦胧中蔡文越似乎聽到了一個小女孩熟悉地聲音,那是他遠在華國的女兒蔡吉的聲音。
“爸爸,爸爸,快醒醒,千萬不能睡着了。”
“爸爸,你什麽時候回來看我呢?”
“我想你,也想媽媽。”
蔡文越朝着傳來聲音的虛幻中伸出手去,他的意識裏隻能感覺到那個聲音,眼睛卻什麽都看不見。
這一刻蔡文越的心裏突然湧現出一股強烈的求生欲,女兒一直是他對華國最深的眷戀,這幾年來,因爲身份和任務的關系,他們父女兩人聚少離多。而且爲了更好的掩飾身份,蔡文越甚至和妻子全莺在明面上結束了夫妻關系。
這并不表示他和妻子沒有感情,就如同他不能一直陪着自己的女兒成長一樣,這些都是他爲工作、爲國家做出的犧牲,實際上在蔡文越的心中對妻女的牽挂随着時間的流逝與日俱增。
“我想你們,”對着黑暗的虛空中,蔡文越喃喃地說道。
不知道過了多久,将身體包裹住的那股寒意漸漸褪去,身體開始有了些許暖和的感覺,蔡文越的耳朵突然動了動,他聽到身旁似乎有兩個人正發生了争吵。
“劉,你不應該拿咱們好不容易找到的柴火給他取暖,他已經死了,你救不活他的。”
“不試試怎麽知道救不活?”
“可是你動用的是大家過冬的物資,如果他沒有這張跟你們一樣的東方人面孔,你确定自己還會願意救他?”
“閉嘴,塞納,如果我們救人隻看他的臉是什麽膚色的話,你早已經死透了。”
“你或許能讓他醒過來,但是多一個人的話,我們的食物會越發地稀缺,現在這個季節外面的食物也越來越難找,而且……。”
“塞納,用你的腦子想想,如果我們不救人的話,以後誰來救我們?”
“邵宇,他醒了,”葉長青看見蔡文越的睫毛動了動,眼睛也慢慢睜開來,“給他弄點熱水暖暖身子。”
劉邵宇趕緊從火堆上架着的鐵盆裏倒出一些熱水,接着又兌了些涼的水進去,讓水溫既能暖和身體,又不至于燙傷口腔。
“喝點東西,”劉邵宇和葉長青一起将蔡文越扶起來靠在旁邊的石階上,塞納則坐在火堆的另一邊,對這個身體虛弱的男人不時地投來缺乏善意的目光。
“謝謝,”蔡文越接過杯子,他用另一隻手撐住地面,将身體又朝火堆邊挪了挪,“我在哪?”
“我們在河邊發現了你,”葉長青說道,“你運氣不錯,之前我們差點以爲你不行了。”
蔡文越笑了笑,神色十分地虛弱,他的臉色不僅蒼白得很,而且身上的衣服都黏在皮膚上。這種感覺很難受,要不是身旁有堆篝火,而且手裏還有杯溫水,他真的就以爲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裏是休斯敦的唐人街附近,”劉邵宇說道,“你坐這等我一下,我去給你弄一套幹的衣服先換上。”
蔡文越點了點頭,思緒也漸漸恢複了清醒,他在腦海裏回憶了下以前在基地内看過的休斯敦地圖,大緻判斷出自己所在的方位以及和基地的距離。
這裏已經是遠離基地的地方,當然離港口也很遠,弄清楚情況之後,蔡文越隻得平複了下心情,先讓自己的身體盡快恢複過來。
“先湊合着裹身上保暖,”劉邵宇将找來的一套衣服遞給蔡文越,突然看到他咳了起來,便伸出手在他的額頭上摸了一下。
“你似乎受涼了,額頭有些發燒,”劉邵宇的眉頭皺了起來,他朝葉長青望去,有些爲難道,“咱們手裏沒有退燒藥了。”
“先用物理療法降溫試試,”葉長青想了想說道。
蔡文越将衣服換了過來,身上頓時舒服多了,他把先前的衣服拿在火堆旁烤了起來,接着又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
這是一間煙火味比較重的房間,屋子裏除了廢棄的雜物之外看不到任何有用的東西,木質的物品都堆在篝火中保證火苗能持續燃燒,而篝火對面是一張有些郁悶的臉。
蔡文越朝塞納望去,見那個黑人小夥似乎對自己很有情緒,他隻是朝塞納笑了笑,并沒有介意這個家夥的神情。
“你手上戴着什麽?”塞納見蔡文越朝自己望了過來,原本打算扭過頭去,不過目光突然掃到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個玩意。
“手表嗎?”塞納問道。
“手表,”蔡文越點了點頭,說着還擡起手來看了看那快孟捷塞給自己的手表。
“這玩意在現在有什麽用,你看你差點命都沒了,卻還随身帶着它,而且又不能吃又不能用?”塞納有些不屑道,他其實剛才問起蔡文越手上的手表,就是準備借此奚落個幾句。
“我也不知道它有什麽用,”蔡文越攤了攤手,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跟塞納多說什麽。
葉長青将一塊在河邊打濕的布遞給蔡文越,“按在額頭上吧,你應該會感覺舒服一點。”
“謝謝,”蔡文越再次道謝,心裏對這兩個救了自己的華人小夥很是感激。
“我叫劉邵宇,這是葉長青和塞納,我和長青是休斯敦大學的留學生,災難前在唐人街這裏勤工儉學。”劉邵宇向蔡文越介紹道,“如果不介意地話,能說說你的情況嗎?”
聽到對方有兩個人是華人,蔡文越頓時便感覺又親切了幾分。“我名叫蔡文越,是休斯敦研究所的人,但是現在我卻不能回去。”
“爲什麽?”篝火旁的其他三個人心裏都是一驚,沒想到自己先前救下來的竟然研究所的人。
“數天前我們在外面曾被你們研究所的一隻隊伍救下來,如今我們又救了你,這真是一種緣分,”劉邵宇說着又問道,“你爲什麽不能回研究所,那裏面比待在外頭要安全得多。可惜他們不收留平民,不然那天我們就能跟着那隻小隊返回研究所了。”
“他們确實不收留平民,”蔡文越點了點頭,将話題岔開道,“我要去休斯敦港,如果你們可以幫我,我就能帶你們回華國。”
“真的?!”劉邵宇和葉長青蹭的一下站了起來,一臉驚喜地問道,“你真的可以帶我們回華國?”
“嗯,”蔡文越的目光很真誠,也很堅定,“華國的代表團在休斯敦研究所參加學術交流大會,代表團乘坐的軍艦就停泊在休斯敦港。我們隻要能趕去那裏,就一定能上船返回祖國。”
“要是他們也不收留平民呢?這些政府都一個樣,沒有誰願意去在乎平民的死活,”塞納對去異國他鄉沒有興趣,所以便吐槽了一句蔡文越的話。
“他們不一樣,華國從來都不會放棄自己的人民,”蔡文越糾正他道,“我用人格擔保,隻要大家能抵達休斯敦港,那艘來自祖國的軍艦上就一定會有我們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