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我送王曼姐回去吧,”陳婷說道,她看這天色也不早了,擔心陳斌送人過去之後沒有船回來,“今天晚上我去橫沙之後就在蘇姐姐那過夜算了,順便也陪下羅阿姨。”
“也好,敬老院離橫沙小學沒多遠。”陳斌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陳婷的想法。
等陳婷和王曼去了東灘碼頭之後,留下來的其他人又接着聊了起來。
“真不知是老天不長眼還是好事多磨,”大飛突然感慨道,“唉,張偲大哥要是不和咱們分開,這會都已經和妻子重逢了。”
“你這是站在上帝視角看,當時誰能想得到會有今天?”喬興宇笑了笑,“咱們當初以爲家福超市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那個時候甚至都沒考慮過去看守所,就更不用說來崇明了。”
“說實話我很擔心,”陳斌的神色有些落寂,“當初是王曼嫂子下落不明,我們都以爲她已經死了,如今變成了張偲大哥下落不明。一晃就要過去半年了,一個人孤獨的在外面生活這麽長時間,這得多難……我完全不敢想象。”
“是啊,咱們這麽多人抱團都是步步驚心地才走了過來,換做大家分散開去,恐怕早就十不存一。”猴子想到自己以前那群自私的黑車黨同伴,如今他們幾乎都已經化作了一捧黃土,曾經在這個世上活過的痕迹全都被時間給抹去了。
“紀姑娘怎麽辦?”喬興宇問道,他的這個問題讓大家都愣了一下。
“我是說假設張偲大哥不僅還活着,而且後面他還會機緣巧合下來崇明和王曼嫂子相會,到了那個時候,紀姑娘她……,”喬興宇看到大家臉上的神色,以爲他們都沒明白自己的意思,“感情的事最是磨人,紀姑娘重情重義,我怕她到時候在這段感情裏走不出來。”
“阿彩和紀姑娘在一起待的時間最長,兩人也聊過一些心裏話。我記得阿彩當初跟我說過,她說紀姑娘喜歡張偲大哥應該是因爲在絕望的環境下突然出現了一個英雄般的人物來拯救自己。”陳斌想了想繼續說道,“張偲大哥照顧過她和子軒一段時間,阿彩覺得紀姑娘對他的感情是始于崇拜和感動的,隻不過紀姑娘自己并沒有意識到這一點。”
“要是最後張偲大哥和王曼嫂子重逢了,那就隻能看紀姑娘自己能不能走出來?”喬興宇問道。
“恐怕隻能如此,”陳斌點了點頭,“紀姑娘是個熱心爽朗的人,她有自己的想法和堅持,如果真有這麽一天,我想我們應該多幫幫她,讓她能走出這段感情的困局。”
“談何容易,”喬興宇年紀雖然不大,但當初也是情場老手,要不是遇到了鄒琪琪才轉了性子,恐怕還會一直遊戲花叢下去。他這句話沒有說出口,因爲比較煞風景,但是他心裏的想法就如這四個字一般,“爲情所困的人,能走出來的都是幸運的。有人說情深不壽慧極必傷就是這個道理,越是重感情的人,情路就越是走得坎坷。”
不過眼下說這些還太早,所以大家把話頭止在了這裏,就又換了個别的話題。
這幾天瀛東所有的娛樂場所都接到了停業整頓的命令,因爲沒有了生意的關系,高甯甯也樂得清閑,晚上的時候她會出來走走,因爲待在屋子裏的話,可能會有其他人來打擾她。比如說金藝珍,這個長舌八卦的蒲甘女人很是讓高甯甯反感,隻是因爲自己扮演着裴恩惠的角色,所以不得不耐着性子去應付她。
不過在冬日的傍晚跑到屋外來吹風的話,那些嬌弱的女人可就沒幾個願意的,所以高甯甯在這個時間裏就選擇待在屋外,除了散心之外,她還要靜下心來思考下一步的行動計劃。
高甯甯之前布的局似乎沒怎麽發揮作用就被人識破了,她不知道其中的問題出在了哪裏。起火的船隻,燒毀的屍體和筆記本電腦,這一切的因素都構成了一個完美的假象。然而那天有兩個人過來張貼通緝令之後,高甯甯就開始變得忐忑起來,接着瀛東娛樂場所的歇業通知下來之後,她就徹底明白了這起兇殺案在瀛東方面某些人的眼中并沒有結束。
迎着冷風,高甯甯漫步在湖心島的邊沿,一雙柔荑時而将被風吹亂的發絲攏到耳後。她接受的使命來自于她的上線——一個在東灘國際會議中心裏工作的男人。
“男人,呵呵,”高甯甯想到自己的身世,忍不住冷笑了一聲。她的父親是華國人,母親則是櫻國人。高這個姓氏來自她的父親,雖然高甯甯很不喜歡他的父親,繼而也很反感這個姓氏,但是在華國如今的環境下,一個本土姓氏顯然要遠遠比一個外國姓氏對她隐藏自己身份來得有利。
高甯甯的母親叫吉川雅美,她自己的櫻國名字叫吉川甯甯,母親的家族裏出過不少名人,其中大正時代發明吉川線這一警察專用術語的警視廳鑒識課長吉川澄一就是其中一員。如果要繼續往前追溯,還會涉及到櫻國幾百年前的某個有名的組織。
母親是高甯甯的驕傲,而父親則是她心底的恥辱,原因無他,隻因爲在高甯甯幼年的時候,父親便離開了母親,和别的女人重新組建了家庭。
離異後的母親一直單身,堅持着将高甯甯撫養長大,并向她傳承了自己的衣缽。高甯甯的母親吉川雅美也是一名間諜,雖然她表面上的身份是櫻國大阪大學的一名華語老師。
高甯甯的父母相識于這所櫻國的高等學府,父親高進是當年華國的留學生,他考入大阪大學醫學部求學,這所學校的醫學部在整個櫻國乃至世界都是名列前茅的存在。
高進在求學的時候認識了吉川雅美,畢業之後因爲學業十分優秀的緣故而被要求留校任教,他留在櫻國的期間不但參與了數個大的醫學項目,還和吉川雅美走到了一起并有了愛情的結晶。
幸福的生活隻持續到高甯甯上小學的時候,她還記得那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作爲櫻國西部近畿地方的大都市,大阪的人口僅次于東京和橫濱。它的位置臨海,是一處貿易港口,當初豐臣秀吉修建大阪城,并以此作爲自己政權的統治核心城市。大阪的雨天很少,所以一旦發生在下雨時候的事情高甯甯就會記得特别清楚。
那一天她剛剛乘坐校車回到家門口,就看見自己的父親從屋子裏走了出來,他什麽都沒帶,而是直接朝着高甯甯走了過來,并深情地将她抱在了懷裏。
“甯甯,爸爸要和媽媽分開了,我想帶你去華國,你願意去爸爸從小生活過的那個國度嗎?”
高甯甯記得父親的眼眶微紅,那是在他問自己那句話的時候。不過高甯甯搖了搖頭,她不知道父親說的華國是在哪裏,而且她又看到了出現在門口的母親雅美。
“你休想帶走我的孩子,”雅美朝高進大聲的喊道。
“甯甯,來媽媽這裏,”吉川雅美朝高甯甯招了招手,将她拉進自己懷裏。
“雅美,你過去一直以來對我的利用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孩子跟着你隻會讓你帶進深淵,你如果還有一絲良知,請放過她,孩子是無辜的。”高進說道,他望向雅美的目光充滿了陌生感,但是目光轉到高甯甯的身上時,卻又變得無比柔和。
“呵呵,深淵……,”雅美朝高進冷笑道,她轉過身拉着高甯甯回到了屋内,門被鎖上之後,高甯甯就再也沒有見過自己的父親。
那個時候她還小,絲毫感覺不到父親離開時對自己的不舍和無奈,在後來的一段日子裏,所有關于父親的消息都是來自于母親雅美。
“那個負心的男人在華國又娶個年輕貌美的女子。”
“那個負心漢的新老婆重病,被他狠心地一腳給踢開。”
“……。”
在高甯甯的成長過程中,自父親消失之後,所有跟他有關的消息都是負面的,曾經在女兒心目中高大的形象漸漸崩塌了,随之變得越來越黑暗化。
高甯甯的母親後來雖然沒有再嫁,但是又交了一個新的男友。母親讓高甯甯喊他陳叔叔。陳叔叔名叫陳金城,高甯甯之前見過他,也知道他是父親高進的同學兼同事。他們兩人一同留學櫻國,一個留校任教,一個繼續深造。
高甯甯從母親那承接下來的衣缽原本在災難爆發的那一天就戛然而止,然而誰都沒想到的是,當高甯甯來到崇明島的時候,她在這裏又遇到了陳金城。
陳金城找上了高甯甯,利用感情等因素說服她之後,終于讓她肯爲自己賣命。間諜的衣衫又被重新披了起來,高甯甯放棄了做一個普通人的機會,經過陳金城的授意來到‘清涼裏’爲妓。
她對這項職業原本很是反感,不過當初經過母親雅美的培養和調教,已經能适應任何環境以及任何的男人。進入‘清涼裏’之後,憑借傲人的外表和身姿很快就從一衆女子當中脫穎而出并且成爲了那裏的頭牌。
計劃正在一步一步的實施,隻不過當下卻碰到了一個阻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