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他們那邊看看,多交交朋友,多留條後路。”
沙船的馬達聲在河邊上傳了開來,船上裝了不少從倉庫裏搬過來的貨物,這些包裹大多都沒有拆開,陳斌他們隻是憑着包裹單上面的物品信息将需要的種類帶了回來。
因爲鄧五七讓鄧增跟着上船的緣故,陳斌便放棄了返程時去衛生服務中心搬運藥品的打算。他暫時還不希望這個地點被其他營地的人知道,因爲當前和鄧五七賴以交換的物資便是這裏的藥品。
如果對方知道有這麽個地方可以直接來拿藥的話,以後的交易可能就會受到影響。
“鄧增,你叔叔人不錯,”陳斌見鄧增在想着事情,之前沒來得及跟鄧五七打聽的事便準備直接問他。
“嗯,我叔爲了我,犧牲了很多東西,”說到自己叔叔,鄧增的心裏突然多了幾分歉意,“以前還小的時候,我不知道,後來長大了聽别人說起來,才知道叔叔爲了我付出了多少東西。”
“我父母過世得早,是叔叔把我養大的。因爲帶着我一起生活的緣故,叔叔以前處過的對象都吹了,後面年紀大了他去相親,人家女方都不願意嫁過來就當‘後媽’,被人家嫌來嫌去之後,叔叔也就斷了娶妻的念頭。”
“以前不懂事,覺得家裏突然多個陌生人的話會很别扭,所以看到叔叔每次相親都沒談成,我心裏還挺高興的。之後聽别人說起來,我才明白叔叔爲了我,一直都過的很苦。”
鄧增說到這,歎了口氣,“在華家老宅也是叔叔罩着我。”
陳斌點了點頭,聽鄧增把話題帶到華家老宅上面,便順着他的話問道,“華家老宅的情況怎麽樣,感覺你們在物資方面還是挺充裕的。”
“嗨,哪充裕哦,”鄧增苦着臉道,“我們跟着發哥的人混個肚兒飽倒是不成問題,不過大多數人卻是很難吃飽飯的,特别是住在瓦房那邊的人。”
“瓦房?”喬興宇聽到這個詞有些好奇,他心裏已經隐隐感覺到華家老宅那邊有些階級的概念。
“華家老宅那裏有兩塊地方,一塊建的都是水泥樓,一塊還是以前的瓦房。”鄧增解釋道,“我們是跟發哥一起的人,發哥競選上了營地的老大之後,大家就住進了水泥樓裏,其他的人大多住在瓦房中。”
陳斌聽他這麽一說,立刻就明白了華家老宅那邊的階級架構。“你們跟着發哥的人多嗎?”
“不多,”鄧增搖了搖頭,“之前隻有幾個,都是跟着發哥出身物流車隊的老人,我和我叔就是其中之一,後來發哥從營地的其他人當中又拉了幾個進來。”
“你們營地有多少人?”喬興宇問道。
“一百多吧,不過将近一半都是老人和婦女兒童。”
“這麽多人!”鄧增的回答讓大家都大吃一驚,看守所裏滿打滿算也才三十人左右,華家老宅那邊竟然有上百人。
“所以很多人吃不飽飯啊,而且天氣越來越冷,地裏能長的東西也少了很多,有的人都在挖野菜吃。”鄧增心眼比較直,叔叔讓他多交朋友,他也就把陳斌他們當作朋友來看待,“我們那邊不少人都病了,你們的藥算是爲我們解了燃眉之急。”
“他們得的都是什麽病?”陳斌從鄧增的話裏了解到了一些華家老宅當前的情況,對方提到的病情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流感,”鄧增說道,“冬天裏本來就很難熬,現在大家吃不飽穿不暖的,生了病就一傳二二傳四。”
“這要得不到控制的話,确實很麻煩,”喬興宇知道流感的厲害,如果是在災難之前那算不得什麽,但是眼下這種環境裏,不說華家老宅了,哪怕是看守所中如果出現了流感的狀況也夠大家喝一壺的。
“可不是嗎,”鄧增點了點頭,“你們的藥對我們那的人來說就是能夠救命的東西。”
“你們的情況這麽嚴峻,就沒有想過去其他的地方嗎?”陳斌試探性地問道。
“想過,但是能去哪呢?營地裏都是從外面逃過來的人,現在外面到處都是喪屍,誰還敢出去,就是我叔也是逼不得已才偶爾出去拖車貨回來。我們也是運氣好,華家老宅那裏被兩條小港圍着,出去的路隻有南北兩座水泥橋。北邊的已經被堵死,南邊的我們也封了起來,隻有貨車外出的時候才打開一下。不是這樣的話,外頭的喪屍跑進來就都完了。别看我們那裏人多,早些時候去清理營地裏面的喪屍時還死了不少人呢。”
“我們那比你們營地的情況要好得多,今天你去看看就知道了,”喬興宇說道,“我們有老師,還有醫生,小孩子每天都在學習知識。”
“真的?”鄧增瞪大了眼睛,喬興宇的話讓他有些不可思議。華家老宅那裏的孩子除了勞作時給人打打下手之外,平時基本就是那些大人們洩憤的工具,有些脾氣不好的人心裏稍有不快就會對這些孩子拳腳相加,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在鄧五七的主動幹預下,那裏還沒有發生過對未成年人性侵的事件。
瓦房裏住着的女人們是沒有尊嚴可言的,所以其中不少人就将能搬去水泥樓做爲自己人生的目标。但是水泥樓裏的人少,能得他們的青眼是件很難的事情。一些相貌身材出衆的女人成了幸運兒,她們在抱上了大腿之後便開始成爲其他女人進入水泥樓的阻力。
因爲這些女人心裏都清楚,繼續放别的女人進來不但不會成爲助力,相反還會跟她們争寵分享有限的資源。
所以越往後進入水泥樓的女人越少,但是希望進去的女人卻越來越多,因爲住在瓦房裏也是時不時的會被男人們侵犯,既然都是給人睡的命,那還不如就給水泥樓裏的“權貴”們睡來得有價值一些。
和婦女兒童相比,老人們的日子過得還要更艱辛一些,他們當中能吃得了苦的還好,吃不了苦的或許很難熬得過這個冬天,當然能繼續活着不光是能吃苦就行,還得有一定的運氣,或者會些手藝。
“你們那的孩子真是命好,都是你們自己的孩子嗎?”鄧增有些羨慕陳斌他們的條件,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原本以爲華家老宅的狀況就是災難中的常态,甚至之前他還覺得華家老宅可能會比其他幸存者的營地要好上不少。
“是我們救下來的孩子,不過跟我們自己的孩子沒什麽兩樣,”陳斌笑着說道,“等去了我們那你就知道了。”
“好,”鄧增點了點頭,心裏有些期待沙船能夠快一些抵達目的地。
沙船從衛生服務中心外面的河裏經過,喬興宇有意在這個時候拉着鄧增閑聊,借此讓他的注意力不會落在河岸上。
鄧增也沒注意到河道左側的岸上還有個衛生服務中心,不過即便注意到了,他也不會想到裏面會有藥物。
按照常人的理解,對于藥品的概念應該僅存于藥店當中,當初如果不是紀聞聞提醒,陳斌他們也不知道衛生服務中心裏會有很多藥品。
沙船回到川楊河中,在派出所背後的碼頭上停靠下來。
“就是這裏嗎?”鄧增跟着大家下了船,好奇的問道。
“這裏是我們的前哨站和碼頭,”陳斌邊走便對他介紹,“營地還在後面,跟我來吧。”
看守所的門口,一團黑色的身影蹲在那裏,黑貓“警長”看到陳斌他們回來了,便高興地豎起尾巴過去蹭他們的褲腿。遠處出現了團子的身影,不過因爲“警長”在這裏的緣故,它暫時還不敢過來。
“你們這裏用貓看門?”鄧增看到這隻并不怕生的黑貓有些驚訝。
“還有狗呢,”大飛說着吹了下口哨,團子聽到口哨聲後搖着尾巴飛奔過來。
“警長”見大飛喚來團子,心裏也不怎麽抵觸,它将回來的人褲腿蹭了個遍之後就優哉遊哉地離去,剩下團子在這裏圍着衆人又蹦又跳。
蔡吉和程子軒追着團子的身影也來到了門口,他倆看到回來的人當中多了一個陌生的身影,便有些好奇的問道,“前些天你們帶回來王平叔叔,這次帶回來的叔叔叫什麽?”
“這是鄧增叔叔,”陳斌對他倆說道。
“鄧增叔叔你好,”蔡吉和程子軒禮貌地跟鄧增打了個招呼。
“你們好,”鄧增注意到這兩個小孩的神色十分自然,而且看上去也很健康。
蔡吉朝團子招了招手,把它喊過去之後開始揉它毛絨絨的腦袋,“我帶軒弟和團子去玩啦。”
“去吧,不要瘋出汗了。”喬興宇笑着朝他倆揮了揮手。
鄧增對剛才見到的這一幕有些驚訝,和這兩個孩子相比,華家老宅那裏的兒童就和貧民窟的孩子一樣,他們的眼神裏隻有畏懼和對食物的渴望,而且身上永遠都是髒兮兮的。
沒有多少人會去過多的在意那些孩子,養着他們隻是出于基本的人道主義精神,就和農村裏大家養的貓狗一樣,管着他們幾頓飯隻要餓不死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