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沒有朝北走,而是沿河而下在前面兩條河道的交彙處往西邊拐去,何敬等人原本以爲東西都裝上船之後大家就要回去,不料船頭卻是朝着相反的方向行駛。他們不知道沙船這是要去哪裏,隻是好奇地打量着兩岸的情況。
沙船穿過前方紅綠燈十字路口旁的水泥橋,繼續沿河向西行駛,不一會就在右側的河道口朝北駛去。陳斌他們這是要去之前登岸的地方,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商量好怎麽處理這幾個妄圖借機生事的家夥。
沙船在勞動文化廣場的河岸邊停靠下來,曹勝利走過去将何敬等人腳上的鎖鏈打開,示意他們上岸。
“曹哥,我們上去?”何敬有些疑惑,他朝岸上看了看,沒有發現附近堆放有物資。
“别他媽廢話,腳鏈都給你們松了,走不走?”曹勝利推了他一下,又用槍朝龐凡和曹奇比劃了一下,“你們兩也上去,動作快點。”
何敬他們來到岸邊的石階上,三個人朝沙船上的其他人望去,見大家都沒有上岸的意思。
“你們不是嫌鐵鏈鎖着腳在不自由嗎,那恭喜你們,現在你們自由了,”大飛說道。
“嘿,跑,叫你們鋸鏈子,”曹勝利笑道,他現在心中快意無比,唯一覺得可惜的就是方惠不在這裏。曹奇跟何敬之前拿刀子在方惠的臉上比劃過,這便是曹勝利痛恨他倆的原因,現在看着這幾個家夥被丢在河岸上,心裏真是說不出的惬意。
“曹哥,我們不敢了,我們再也不敢了啊,”站在石階上的三人看到沙船駛離河岸,心裏不由得大驚。何敬不住地開始哀求起來,“鏈子給我們,我們要戴。”
“現在才想着要戴,晚了。”大飛說着将之前解開的鏈子朝他們丢了過去,“給你們留着也行。”
其他人站在沙船上冷冷地望着岸上的三人,任由他們不停地哀求。船漸行漸遠,河岸上的人見陳斌他們絲毫沒有回頭的迹象,于是轉而開始朝着沙船的方向不停地咒罵。
“媽的,我要給他們點顔色看看,”曹勝利聽到何敬他們的謾罵聲,端着槍朝那邊“呯,呯”就是兩槍。
子彈并沒有打中岸上的任何人,而是吓得何敬他們三個連滾帶爬地躲到了岸上的綠化帶裏。
“龜孫子,手腳挺利索的嘛,”曹勝利朝河裏唾了一口,将槍收了起來。他看到陳盛取下背上的背包,從裏面将無人 機拿出來開始組裝。
“小盛,你要幹啥?”曹勝利問道。
“現場直播啊,我想看看他們三個人上岸之後能活多久,”陳盛一邊說着一邊麻利地把無人 機裝起來,然後将它升到空中。
其他人待在船上也沒事,于是紛紛圍在旁邊一起觀看控制台屏幕上的畫面。
現在天色還早,魏啓明将沙船停在河道拐彎過來的位置,人也從駕駛艙裏跑了出來,跟大家一樣圍在陳盛的旁邊。
猴子的船靠了過來,上頭的人也跳到魏啓明的那條船上,大家将陳盛給圍了個裏三層外三層,這種看熱鬧的事沒有人會覺得無趣。
何敬他們連滾帶爬地躲進岸上的綠化帶裏,生怕自己被船上飛過來的子彈給打死,三個人腦袋裏想的都是盡快遠離這道河岸,因爲剛才曹勝利已經朝他們開槍了,現在沒有人會覺得自己還能回到那條船上去。
“他媽的,真是可恨啊,前一刻還在拿咱們當苦力使喚,現在用完就不要了?”何敬一路罵罵咧咧地來到文化廣場上,他站在左側的水泥場地中,謾罵聲漸漸停了下來。
在這片場地上,映入眼簾的是十幾具喪屍的屍體,它們橫七豎八地躺在水泥地面上,每一個的身上都有着醒目的彈孔。
一陣涼風吹過,場地上站着的三個人禁不住打了個冷顫。
附近都是陌生的環境,他們三個人也不知道自己現在在哪,地上的屍體預示着之前附近曾有過不少危險,龐凡擡頭朝廣場外面的馬路上望去,欄杆外側若隐若現的身影吓得他拔腿又往河岸邊跑了過去。
何敬和曹奇見龐凡突然轉身就跑,以爲他發現了什麽危險,兩人也來不及多想,本能地跟在他的身後一起跑了過去。
三個人又回到河邊,龐凡朝河面上望去,那裏哪還有沙船的影子。
“唉,”龐凡沮喪地坐在地上,突然屁股底下被個什麽東西硌得慌,他用手一摸,從地上扯了條鐵鏈子出來。
這是先前大飛丢過來的鏈子,龐凡将它拿在手裏,兩眼望着這鏈子發呆。
“人都走沒影了,你不會是還想把這鏈子栓脖子上吧,”何敬見他一副丢了魂的模樣,心裏的郁悶沒有地方宣洩,話裏不知不覺的就開始有些火藥味了。
“栓你媽!”龐凡聽到何敬将自己比做狗,再一聯想到整個事情就是因爲何敬偷來了鋸條。現在讓他落得這麽個下場,龐凡心裏的火“噌”的一下竄了起來,他拿着鏈條朝何敬狠狠地揮了過去,将何敬的臉上劃拉一下抽出了一條血印子。
何敬捂着臉翻倒在地上,疼痛讓他不停地哀嚎着。龐凡心裏仍不解氣,舉着鐵鏈子繼續朝他身上抽去。
“哥們你這是幹什麽,有話好好說,”曹奇見龐凡跟何敬兩人突然一言不合就開始動手,他沖上去從身後将龐凡攔腰抱住拉了開來。
何敬的身上狠狠地挨了幾下,一邊臉頰也火辣辣地疼,他用手摸了下臉,下一刻看見手掌上都是殷紅的血。
“曹奇,你他媽别攔着我,咱們能有今天全是這個王八蛋害的,”龐凡破口大罵道,身體掙紮着仍想要撲上去繼續教訓何敬。
“你他媽的放什麽狗屁,怪老子?他們不想讓咱們活你怪到我頭上來?”何敬從地上爬了起來,他揉了揉身上被抽破皮的地方,瞪着血紅的雙眼朝龐凡吼道。
何敬的樣子把曹奇吓了一跳,隻見他滿臉鮮血的站了起來,雙眼瞪着龐凡,渾身上下都是一股子戾氣。
“傻逼,我們都是被你的鋸條害了的,知道不?”龐凡也不甘示弱,他将曹奇甩開之後又朝何敬撲了過去,兩人扭打在一起,血開始濺在了他們的腳底下。
曹奇無力地坐在地上,剛才龐凡的話讓他明白自己落得今天這麽個下場就是因爲何敬帶回的鋸條而起。想到之前雖然沒有多少自由,但是好歹一日三餐不用發愁,而且看守所裏遠比這外面安全,這種落差感讓他心裏十分難受,對于前景也絲毫看不到任何希望。
沒有食物,沒有武器,三個人被丢在這個陌生的地方,曹奇知道自己接下來隻能等死,想明白這一點之後,他就對外界的狀況徹底失去了關注的動力,人也變得麻木起來,一個人坐在地上發呆。
旁邊的水泥地上,何敬和龐凡已經打紅了眼,兩人之前都是混混出身,動起真格的來也毫不含糊。
龐凡因爲先動手的緣故而占得了先機,加上他手裏還拿着鐵鏈子,赤手空拳的何敬沒多久就敗下陣來,身上被抽得皮開肉綻不說,渾身上下都糊滿了鮮血。他的雙手抓扯住龐凡的衣領還在掙紮着,想要朝上摸過去用手指扣龐凡的眼睛。龐凡知道他的打算,身子翻到他身後将他壓在地上,接着用鐵鏈将他脖子勒住。
“咳,咳,”何敬被勒得喘不過氣來,他用手扯住脖子上的鏈條,想要讓它松開一點,不過龐凡已經占據上風,整個人又壓在他的身上,讓他動彈不得。
不知道過了多久,當龐凡感覺不到何敬的掙紮之後,他緩緩地松開手,手掌和胳膊上的肌肉有些酸痛,這是剛才持續用力之後的結果。
見何敬的身體癱軟在地上,龐凡站了起來将他翻了個身。何敬的眼睛裏充滿了血絲,而瞳孔正逐漸放大,龐凡不知道這是腦神經反射消失的症狀,而一般這個時候,人差不多也可以被定義爲死亡。
何敬死了,他是死于雙側頸總動脈受壓,大腦供血不足。龐凡将自己沾滿鮮血的手從何敬的鼻子旁拿開時,身體已經不受控制的發抖起來。
他知道自己殺死了何敬,然而現在他的心思已經感受不到一絲先前的快意。曹奇仍在發呆着,而龐凡則站起身來朝廣場的大門口走去。
龐凡來到門口的位置,他小心地朝外面張望着,想要找一條喪屍比較少的路逃出去。
外面是殷北路,大門的斜對面就是孫橋花苑小區西區的南門,之前被陳斌他們從小區裏吸引出來的喪屍在餐館外面已經散去,它們有的朝着馬路這邊遊蕩過來。
龐凡的身影消失在廣場的大門口,他看到馬路西側的位置似乎沒有幾個喪屍,所以就選擇往那邊逃去。無人 機懸浮在空中,它将附近的情況盡收眼底,西側的位置在龐凡看來似乎是一條坦途,然而在無人 機的視角下,卻能清晰的發現那邊拐角處的位置上足有數十個喪屍在等着他。
附近的尖叫聲讓曹奇從發呆中回過神來,他第一眼隻看到身前癱倒在地上的何敬,接着他轉過頭時,發現不遠處一個熟悉的身影正被身後的喪屍追逐着。
龐凡的身上滿是血迹,腳步也有些踉跄,如果從背後去看,可以發現他的背上已經被撕咬出一個血淋淋的口子,腳下的水泥地面上不停地有鮮血滴落下來,而龐凡伸着手朝曹奇呼喊着,似乎是想要他過來拉自己一把。
帶着血印的腳步正朝着曹奇蔓延過來,他的大腦在這血淋淋地場景下變成一片空白,眼前都是白晃晃的光。
随着脖子上突然傳來的劇痛,曹奇的視野裏突然變成血紅一片,接着光暗了下去,他的意識也陷入了一片黑暗當中。